他,良久,突然抬起手,很轻地碰了碰谢执的耳垂。
“我有没有说过,”他微微笑着,对谢执道,“说阿执生得十分好看?”
谢执的呼吸蓦地一顿,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不知为何,却没有避开周潋的动作。
他不清楚这人要做什么,却莫名地,觉得耳垂那处有些滚烫。
“说过罢,”谢执垂下眼,视线落在指尖,不大愿意同这人对上,“第一回还是第二回,记不大清了。”
“是那时候,”周潋记起来,眉梢带了很温柔的笑意,“那时,我还当阿执是姑娘家。”
凌霄花架下,他第一眼瞧见这人时,分明就动了心。
自欺欺人,当真连自己都能骗过。
如今眼前人长衫高髻,半分粉黛俱无,是形容分明的少年郎,再不会叫人认错。
“那,现下再说一次,”他的视线落在谢执身上,从额头,眉眼,再到脖颈,处处都讨人喜欢,“阿执即便不是姑娘家,也极好看。”
“不止十分,”他低声补充,“是千分、万分好看。”
“所以,”
“我再多想些借口,阿执多信我几回,再留一留,可好?”
雪晴帖
谢执正在案前临帖。
案面白宣铺陈,砚中添入清水,上好的廷圭墨徐徐磨研,墨汁积了半砚。
《快雪时晴帖》,二十八骊珠。
宣纸之上字迹宛然规整,原帖悠闲逸豫之意半分都不见。
不似临帖,倒像是叫书塾里的先生罚抄了百遍。
阿拂端了水近前,站在一旁,瞧见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谢执将笔随意丢进案上笔洗之中,伸手浸去盆里,手指微勾,将水撩在掌心,轻飘飘扫了她一眼,“笑什么?”
水中搁了除味的栀子,擦干后,指尖犹沾一点馥郁的香。
阿拂清了清嗓子,故作正色,“阿拂是笑这儋州水土不好。”
“公子在这儿待了月余,人清减了不提,”她往宣纸上又扫了一眼,促狭道,“连字都跟着清减许多。”
“可见此地,实在不大宜居。”
“还是快些回京的好。”
“你倒会寻理由。”谢执将那张写了字的宣纸卷了,原要丢去一旁的字纸篓里,略想了想,重又搁回案上。
“留着罢。”
“我记得,再过半月就是老师寿辰,”谢执了抖那卷字纸,“寻个紫檀匣子盛了,送回京,就当作是我送的贺礼了。”
阿拂手里的水险些没拿稳,尽数泼了出去,“公子……说真的?”
谢执抬了抬下巴,“不然呢?”
“拿多宝阁上头的匣子就成。不必太花哨。”
“省得那老头又要训我奢靡,不够简朴。”
您还怕老先生训呢?
阿拂暗自腹诽,单这一幅字回去,就够老先生将自家公子骂个臭死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阿拂苦口婆心地劝,“您又不是躲在儋州,一辈子不回去了。”
“等来日回了京城,难不成还能和从前似的,叫老先生拿拐杖撵得您满街跑?”
唯恐话不够分量,她又唬谢执,“听阿若姐姐说,老先生从前那柄拐杖旧了,如今新得了一柄黄杨木雕的,不知有多结实。”
“那到时若落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