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摊着手只顾同猫顽,也再没开口。仿佛方才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曾放心上过。
周潋倚在榻边,头微低着,静静看眼前的一人一猫。
他背对着窗扇,面孔隐在阴影里,面上神色模糊不清,叫人更加猜不透心中所想。
猫探出前爪,去扒拉谢执的手指,柔软的爪垫蹭上去,微微有些泛痒。谢执伸手捏住猫爪,身边人突兀地开了口。
“我会放你离开。”
“只是,要再等等。”
他说得迟疑,每一个字落了地,尾音都好似犹豫地要重新吞进去。
“你同林沉……你们很要好吗?”
他在心中盘桓了数日的话,终究还是莽撞地问出口。
为什么在意这个?周潋不愿细想。
问便问了,没什么后不后悔的。
大约早晚都要出口,不是今日,也会是别的时候。
谢执的视线落在猫上,捏住猫爪后,自然而然地揉了揉上面圆滚滚的爪垫。
“算不得要好。”
“他帮了我一回,我不愿欠人,索性还他一回。”
这话里一半真一半假,算不得撒谎——谢执想——毕竟前些日子,他还恨不得将林沉埋进弋江里干净。
这样自然是不能称作要好的。
周潋闻言,说不清心中什么滋味,像是搁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一声闷响,又无端地松了口气。
这是没来由的事情。
谢执与林沉同为男子,二人要好与否,本就与他没什么干系。
可他却偏偏为了这样没什么干系的事情而挂心。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静心,将这些解不清楚的东西先从脑中赶出去。
“林沉近些日子只怕不好过,你此时出府,若再遇上他,有些难办。”
“再等一等,待此间事了……我会替你安排。”
谢执落在猫身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少爷指的,是何事了?”
何事?
周潋在心中微微苦笑。
自然是靖王谋逆,周家牵涉其中之事。
他前番运筹初见端倪,但林沉毕竟不是傻子,送上门来的馅饼,谁也不敢一口吃下去。
他拦不住周牍,此刻唯一的指望,便是林家争强心切,能一并将靖王一事揽去,鲜花着锦,如此,周家也能略冷一冷,兴许还能留下条生路。
可此法不由人,他抛出了钩和饵,能钓出什么,隔着水面,却是看不真切。
非要等一日浮水露头,才能知晓。
届时,才算是事了之日。
那时他窥见自己的命途,才好着手给谢执安排,免得旁生肘腋,反倒不利。
这么说来,谢执出现的时机倒也巧。
略早一分,他还不曾知晓靖王其人,周家生意四平八稳,那暗线一事,便成了十足要紧的缺漏。
至于如今,周家本就风雨飘摇,朝不保夕,林沉那些小动作,早已不值得他放在眼皮底下了。
暗线一事没那么关紧,连带着其中的谢执,好像也没有那般罪大恶极。
他想不起来谢执的坏,又说不上谢执的好处,只晓得心心念念地惦记,明知不对,还是一日日地陷进去,清醒着,偏又更改不了。
“无事。”他微笑着,神色如常地对谢执道,“借口而已。”
“我舍不得叫你走,总想多留一留,所以才想着寻个借口。”
“好容易寻出来了,虽不大好,也只得将就着用。”
谢执不知何时停了手上的动作,沉默着,安静地听周潋开口。
这都不是真的——谢执想——他一早就知道,周潋想瞒下来的是何事。
谋逆,说出去都是要掉脑袋的,周潋不是三岁小儿,自然只会藏在心底,不会对旁人说漏半分。
可是,这怎么不是真的呢?
这人的确是在寻借口,为着不肯放自己离开。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人连自身都要难保,却还在想着,替自己寻一条安稳的退路。
一边安排退路,一边却又矛盾地,想将自己多留一会儿。
明明留不长久,多一刻,一天,当真有什么不同吗?
况且,留下又算得了什么?
谢执简直有些着恼地想,他算自己的什么人?凭什么来操得这一份心?
究竟是什么样的傻子,才会想出这样烂透了的鬼主意。
自己又为什么,因为这个傻子烂透了的借口,就要留在这儿?
“少爷的借口实在不好,”他抬起头,视线同周潋相对,眼底映着光线,微微闪了一下,很轻地笑了一声,“可见是读书读的多了,连变通都不会。”
“谢执只肯信这一回,下一回,少爷要换个更好的才行。”
只一回,他看在这傻子面子上,就假装信了。
“嗯。”
周潋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