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的事,用不着操心,”周牍背对着他,随意地摆了摆手,“有你外祖留下的人打理,总是信得过的。”
“你回来一趟,城中相熟的旧朋同亲友,也该去交际一二,免得人家说道礼数。”
“十天半月的工夫,耽误不得什么。”
周潋还待再推辞,不知为何,眼前突然闪过寒汀阁里,掩面鲛绡之上,那一双水墨般的眉眼。
“那便依父亲的吧。”他略低了低头,对着周牍应道。
他松了口,周牍面上瞧着也满意许多,随口嘱咐了两句,便放人回去园子里了。
一炷香后,书房里。
得了小厮传话的周敬匆匆而来,对着案前的周牍行过一礼,垂头恭敬道,“老爷,您叫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周牍将手中的书卷搁下,斜靠在椅背上,并未出声。
窗扉投下的阴影将檀木圈椅笼罩其中,连带着椅中人的面目都瞧不清。周敬站得久了,脚底有些僵麻,小腿忍不住微微发颤。
“你去找人查一查,”暗影里,周牍开了口,声音沉沉,听不出喜怒。
“查少爷今日离席后,到底去了何处。”
暂停留
周潋跨过深赭的门槛,沿着花廊朝空雨阁走,险些同神色匆匆的清松撞了个满怀。
“当心,”他略一偏身,避过对方的来势势,随手在清松头上敲了一记,“毛毛躁躁,急着做什么去?”
“公子!”清松看清了来人,险些扑上来攥着手哭,“您可算是回来了。”
“要再寻不着您,周管家非把小的活吃了不可!”
周潋这才想起,方才筵席之上,自己打发了他去探听谢执的消息。彼时酒意上头,在一旁听见信儿后,便自顾自地往寒汀阁去了,倒把这傻子抛忘到了脑后。
周牍寻不着他,清松又是他贴身的小厮,白白跟丢了人,只怕挨顿骂都是轻的。
此事到底是他有错在先,瞧见清松的可怜样儿,周潋心底也免不了生了几分愧意,抬起手在后者肩上略拍了一拍,道,“是我忘了同你交代。”
“今晚回去,叫厨下添一碗蜜渍火腿,替你补一补委屈。”
“多谢公子。”清松寻着了人,一颗惶惶然的心才算落了地。他知道周潋素来温厚,忙不迭地应了,缀在人身后半步,跟着,又笑嘻嘻地问,“公子今日去了何处?”
“周管家撵驴一般,使唤得小的满院子跑,到处都寻了个遍,也没瞧见您。”
“你以为?”周潋略偏了偏头看他,“我今日叫你打听的是何处,自然便去的何处。”
“公子又拿小的寻开心,”清松不以为意地扁了扁嘴,神色间显然是不信的,“那分明是公子寻的由头,为着把小的支走,自家好偷偷去做旁的。”
“小的又不笨,被公子诓了一回,哪能再上第二回的当?”
“既然不笨,”周潋收回目光,在他看不见很轻微地弯了下唇角,声音如常道,“那就自己猜吧。”
清松原本也是随口提起,猜了几处都猜不中,吐了吐舌,便识趣地不再追问,转而问周潋道,“公子,您预备着什么时候启程回宣州?”
“是用府里头的船,还是同上回一样,咱们自己张罗?”
他说着,将声音略放低了些,悄着道,“您若还不想用府里头的,那就等定了日子,小的早些往码头上去雇一条,免得好的都被旁人挑了去。”
“这时正是水季,货船多行船少。货船气味腌臜,怕您呆不惯。”
周潋想起先前周牍的话,迟疑了下,开口道,“先缓一缓。”
他不欲叫清松知晓其中就里,便随口道,“眼见着要到年节下,离府到底于礼不合。”
“待到年后再做打算罢。”
清松一头雾水——这离年节少说还有小半年,怎么就眼见了?
不过周潋肯留在府中,在他看来,到底算是好事。
先前周潋同周牍那一场冲突他并未亲见。他守在轩阁外头,里头传出的一星半点词句进了耳中,都禁不住叫人心惊肉跳。
他没什么胸襟见识,从小得了管教的人交代,听见那些也只会牢牢藏在心里,捂严实了,说梦话时都不敢漏出去。
不论内情如何,说到底,周家这一宗只有周潋同周牍父子二人,总归不好一直这般僵持下去,若是来日里父子离心,指不定就叫那些旁支的奸谗贼人钻了空子。
“既然不着急走,这两日便将那些箱笼归置归置,”周潋说着,踏进了门,“用不着的就都收到后头去,也好腾出地方来。”
“是,”清松应着,又道,“前些日子,周管家叫人送来的那些东西,公子预备怎么处置?”
“挑拣挑拣,吃的就送到小厨房去,其余的一并收起来罢。”
“小的晓得了,”清松点了点头,又禁不住小声抱怨两句,“都是些金的银的,直晃人眼。”
“周管家可是看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