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倒,有些人疼过,会爬起来,并且继续走,不害怕再次摔倒。另一些人,他会避免一切导致摔倒的可能,降低这件事发生的几率,演变到最后,他甚至不再走路。因为不走路,就一定不会摔倒。
医生在纸上轻划两道:你需要学会表达。从现在开始走路,还来得及。
念过半张纸,程诺文视线低垂。来冲绳三天,他关在房间里尝试表达,却发现写出真实感受比起编造完美的谎言更像一种拷问。
他要把自己翻来覆去锤炼,才能往下写。讨来的这十分钟,是他对过往三十三年从不整理自己的追责。如今一片一片梳理,他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残缺。而在此之前,有个人无畏到试图拼凑起这样的他。
“——你搬走之后,我尽力否认过这个事实,以为可以回到原先的秩序,我骗自己说你不重要,我给叉烧找老师,没有一个教得过三天。连我的狗都知道,没有你的生活根本无法忍受,只有我,还想着骗自己。
“以前我觉得这样很安全,情绪强烈的时候如果不去在意,它们自然会消失,我也不用再感觉到什么,继续一个人往下走,不需要谁。我以为这是坚强的一种表现,不向任何人妥协,可以永远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上帝创造程诺文时,给了他汹涌的感情,却忘记给他表达的能力。他当胸口那些滔天巨浪是一种无法消化的痛苦——不去思考,再隐藏起来,那是小时候的他唯一做得到的事情。
身体再次涌上剧烈的情绪,压得五脏六腑都是沉甸甸的,程诺文暂停,知道这一刻的来临是必然。
“但你进来了,我的世界明明什么都没有,你却不在乎,你亲手在里面为我建出很多新的东西。每个早上,每个晚上,你努力想让我看到更好的可能,我却不回应你。我挑剔你,逼你后退,再亲自打破那个世界里你为我建立的一切,直到里面变成空的,我还将那种虚无理解成是一种解脱。
“我和你说过,长期关系走到最后,彼此会给对方看到最丑陋的一面。我没有信心当你发现这样的我时,还愿意继续留在我身边。那么在此之前,拒绝你,好像变得容易接受一些。”
丁昭曾捧给他一颗真心。他说,我不需要。
他不敢要。他怕要了之后,必须回以一颗同等重量,甚至更沉重的——等到两颗心相撞后破碎,那时又该怎么办。
“这么写的时候,我偶尔会有种旁观者的心态,看着这样做的人说:胆小、脆弱、不成熟。然后发现,这样的人和我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叫作程诺文的人,他什么都不懂。三十三岁,不比十岁小孩来得更明白感情的重要。小孩都知道,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对他足够好,而不是因为害怕他不够爱自己就抽身离开。”
医生的建议:想爱的人,会不会再接受他、爱他,这些他无法控制。但展现给对方真正的自己,告诉他真实的感受,重新认识爱、面对爱,将自己交给感情的判断,是他目前能够做到的。
当然不可避免的,人会再次受伤,但一直不走路,两条腿会慢慢萎缩。一直不敞开自己,心也会逐渐麻木。
使用它,让它痛,跳动过后才算生命。
放下那张几乎被揉烂的纸,程诺文长出一口气,最后看向依旧坐在沙滩上,给与他十分钟的人。他努力对上他的眼睛,哪怕想象中,那里面可能蕴含愤怒、厌恶,又或者一切褪去后的波澜不惊,他都准备接受。
“你不是同事,不是租客,也不是属于我的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丁昭,遇见你,是我生命中发生过最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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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几集《扪心问诊》的后遗症,非常不专业,只是试图借用咨询这个方式打开程诺文给大家看。
坏发展(2)
超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