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也和自己一样的孤立无援,若叫她知道,又能怎么样,拿命护着自己么?
徐颂宁咬牙,倘若真这样,那还不如出事的是她自己。
她往郭氏给自己安排的厢房里头折了回去,两朵云还没回来,宋景晔叫了身边的人送她回去。沈家人人皆知她到夜里眼神儿不好使这事情,紧紧缀着她脚步走,徐颂宁目光也沉着,眼前的景物沉浸在夜色里,因为天渐渐黑下来而看不见了。
半晌,她耳畔听见轻佻一声笑。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呀?”
徐颂宁偏头循声望过去。
身后原本跟着她的人靠得更近了些,两道身影火急火燎地过来:“姑娘。”
是两朵云。
远远的,徐颂宁只看见一团锦簇。
云朗附在她耳边,要把这人身份说给她:“是……”
那人已摇着扇子踱步过来,截断了云朗的话头:“相见便就是缘分,姑娘这样看着我,是认出我来了么?若认出来了,也莫要把我名讳说出来,那些俗世浮名,如今落在我耳边,实在伤兴致。”
徐颂宁:……
她抿着唇:“实在对不住,我入夜一双眼便不能视物,不知您是……”
云朗牙发酸地把那半句话续上:“是六皇子殿下。”
徐颂宁:……
哦,怪不得。
这就是传说中的,面如冠玉,温润谦和,风流倜傥。
还不如薛愈。
四周一片寂寂,徐颂宁睁着双眼,恍惚觉得一团光影凑到了她脸边。
下一刻,那光影被人捏住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出乎意料的冷漠:“殿下是来净尘寺礼佛的。”
那光影挣脱了那手,似乎还掸一掸袖子,轻啧一声:“定安侯,说了不称呼这样俗世浮名的,怎么又叫出来,污秽我与这位姑娘的耳朵——俗气。”
那光影转身踱步离开了,徐颂宁松一口气,一双眼轻轻眨动,眼前仿佛没了人,却又听见了压抑着的呼吸声。
半晌,她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徐家大姑娘,你怎么这样不听话。”
是薛愈。
徐颂宁没提防身前还有人,下意识后却一步,一双眼大而无焦,茫然看着。
宋景晔身边服侍的人也懵了,茫然看着这位恶名在外的薛侯爷。
两朵云连哄带骗把人给推搡走,只留下他们这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薛愈看着徐颂宁,嗓音无奈带笑:“六殿下没吓到你,倒是被我吓到了。”
徐颂宁眨一眨眼,微微支起颈子,悄悄离他近了一点,勉强看见近前人的轮廓。
和六皇子花团锦簇的华服不同,薛愈穿了玄色衣裳,周身色泽黯淡,轻易便融进夜色里,故而徐颂宁适才一直不曾注意到他。
他生得极高,从前隔得远了窥不出来,如今才觉出他那温和皮囊下头的压迫来。
只是夜色深下来,到底是看不清省的,那点子清隽的轮廓映着月光,缥缈地落在眼底。
两朵云凑到徐颂宁身边,战战兢兢看着薛愈。
她家姑娘大半夜是个睁眼瞎,她们适才可看得清省——定安侯原本还算温煦,一眼瞥见姑娘,登时脸色就变了,倒也不是不耐烦,只是好像是忽而恼火起来,仿佛被什么刺挠了一下,心里头很不舒服的样子。
然而这一位,不是一贯面相很温和的么?
薛愈叹口气,语气不辨喜怒:“怎么还是来了?”
两朵云见了,怕这位发火觉得自家姑娘不听他的,手忙脚乱地帮着徐颂宁解释:“我家姑娘去找了侯爷,知道侯爷在这儿才来的。”
“知道侯爷在,我家姑娘才肯放心来的。”
徐颂宁:……
她轻咳一声,把前因后果讲给他听。
后者似笑非笑:“怎么不叫江裕来传话给我,一定要自己来冒险?”
徐颂宁掖着袖子。
这的确是个办法,可若是薛愈不肯帮她呢,又该怎么办?她又凭什么叫人家薛侯爷劳心劳神帮她呢?
半晌,她道:“若能少麻烦侯爷一点,也就……”
薛愈寡淡平静地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发出短促的一点气音,指节屈起蹭过鼻梁。
“天色已晚,徐姑娘先去歇着吧,我明天安排你和你二舅母回去。”
徐颂宁点头,转身往自己厢房里去,却忽然被叫住了。
她茫然回头去看,不晓得该朝着哪个方向,云朗默默按在她肩上,把她转向薛愈的方向。
薛愈微微屈指,蹭过鼻梁,无奈笑一声:“我会叫人看着六皇子的,你介意我在你窗户外头,安排些人么?他们不会发出什么动静,只护着你。”
“…多谢侯爷。”
薛愈点头,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会在沈二夫人窗沿下头一样布置的,只是……”他语气温煦:“这次不要打欠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