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很好脾气地跟她解释:“就是定安侯薛愈。”
徐颂宁原本能很坦然地应付这些家常闲话,此刻神经却有些紧绷,眼底的光聚拢回来:“机缘巧合,见过侯爷两三面。”
薛贵妃点一点头。
“他吓到你了没有?”
徐颂宁有些古怪,摇一摇头:“侯爷性情很和睦。”
薛贵妃几乎撑不住要笑了,捏着眉心摇一摇头:“他…和睦,嗯,确实也挺和睦。”
盛平意闲闲坐在一边喝茶,贵妃说一句话就点一下头,捧场得尽职尽责,听到这句话终于是点不下去了,一口闷了杯子里的茶水,偏头去看猫狗打架,浑然当没听见。
薛贵妃拉着徐颂宁又说了几句话,三两句话总是离不开薛愈。
她似乎对自家弟弟的近况兴趣平平,更想了解了解,徐颂宁对薛愈的看法是怎么样的。
话又说了两三句,有个宫女叩门进来。
薛贵妃打发了那几个小姑娘,倒是没避讳徐颂宁和盛平意,径直问道:“前头中意谁?我也好避开。”
那宫人说了几个人名,都是京中一直有盛名的几个姑娘,说完了,那宫女瞥一眼徐颂宁:“皇后娘娘说一直听人说起徐家大姑娘,想要看一看是什么模样,听见人说被娘娘叫走了,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把徐家三姑娘叫了问话,夸了几句敬平侯夫人,说她‘善养女儿’。”
“知道了。”
贵妃点一点头,把人打发下去,又看向徐颂宁:“丫头,如今夫人姑娘们差不多也该离席了,你是和盛三丫头一道出去,还是怎么样?”
徐颂宁到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站起身行礼:“多谢娘娘。”
贵妃笑意里的疲惫淡了些:“不要谢我,该谢一谢那个性情和睦的人才是。”
薛愈对她,实在是很好的。
从贵妃宫里回来,徐颂宁皱着眉头,想这件事情。
其实如他自己所说的,他实在不是个普度众生的良善人。
对她这样好,只是因为外祖当年的缘故么?可眼下也太无微不至了些。
徐颂宁就这么想着,偏头问云朗:“夫人有说何时去净尘寺么?”
云朗支着下颌摇头:“没呢,左不过就是这两天了,姑娘又改了主意么?”
徐颂宁摇摇头,微微皱眉。
当夜,原本温煦起来的气候又猝不及防冷了起来,徐颂宁裹着厚重的大氅,坐在炭盆边暖身子,听外头的风声。
云朗和云采在炭盆里埋了芋头,烤得满屋子香甜味道。
徐颂宁到夜里眼神不太好,灯光下头看东西也勉强,这会子闲闷无趣,随手捏了火箸子替她们扒拉炭盆。
六皇子。
六皇子赵瑄珏,生母早逝,这么些年宫里宫外,并不十分惹眼。
她对这位六皇子知之甚少,甚至这一位的名声都还是好的,当得起一句面如冠玉,温润谦和,风流倜傥实实在在是闺秀里头议亲的时候颇受憧憬的角色。
然而也就是在这屋里头,阿清头上磕出血来,说她阿姐如何被凌虐至奄奄一息,又说他如何把一个孱弱温和的人逼得走投无路,满心恨意。
人皮下头藏着恶鬼,青面獠牙,不堪入目。
那薛愈呢?
徐颂宁想着这个人。
他似乎是个没藏好的恶鬼,世人见他温和笑脸,却也口口相传他暴戾行事。
可他当真是个恶鬼么?
徐颂宁想得头脑昏沉,干脆捂着汤婆子去睡了。
第二日起来时候,皇后问过话的几个小姑娘一时之间成为风口浪尖上头的人物,徐颂焕也一时风头无两——皇后昨日夸她的那句原话是:“妹妹年纪虽小,也好得很,徐夫人善养儿女。”
这叫人禁不住浮想联翩。
贵妃喜欢姐姐,皇后看重妹妹,徐家日后不晓得能有怎么样的造化?
因此起早便频频有人来拜访闲话,徐颂宁身子不好没去前头,徐颂焕跟几个姑娘们聊得热络,然而到夜间徐颂宁去晨昏定省时候,却发觉郭氏眉间凝着些郁郁之色。
按说有人巴结对郭氏来说该是高兴事。
徐颂宁垂着眼,喝了口近前的茶,一直疑惑的事情忽而拨云见日窥见了影踪。
她是不是早晓得皇后可能会在她们家里挑选个女儿,去给那位不干不净的六皇子做正妃,故而急着推她到六皇子面前去?那去净尘寺,是否又是为了……
郭氏夜里头兴致不佳,说了两三句闲散的话就撂了挑子,吩咐人都下去歇着,临了又道:“过两日天暖,咱们去净尘寺拜佛。”
众人纷纷答应下来,郭氏的目光穿透众人看过来:“大丫头好好在家歇着,若想去,随时可以叫门房备车给你。”
“多谢夫人。”
徐颂宁一双眼弯弯,神色平和地看向她。
美人最醒目的便是一双眼,徐颂宁两眉弯长柔和,一双眼明澈清亮,眼型秀致微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