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把面前这女将吹嘘得如何如何,在他看来也不过尔尔。
这一个月来,他瞅着她行事下令,虽然井井有条,但要说多有震慑力,并没看出来。
想来当日在擂台胜得那场,也不过是凭着一腔憨劲而冒进。
论资历自己是从军十年的将领,进这禁军中的头领也有四五年的时间,论见识,不管是宫里的还是朝上的,他一年到头也都不知道要接触多少个。
不管怎么看他都该是这腾骧卫的一把手,一个黄毛丫头而已,竟爬到他的头上指挥他,还想提拔自己的属下,是不是太不知自己斤两了些?
长缨一言未发望着他。
眼下这表上,少擎与罗桐所领之人大多皆排在白日,高诉明跟吴侧妃有勾结,只能通过宿卫的时候伺机碰头,若排班的差事旁落到少擎他们手上,他跟吴侧妃的联络必然遇到阻碍。
掌握着排班便掌握着宫禁,到姓高的这里,所以还不单单是争权的事儿,他不放手,更多的自是跟他们私下里那勾当有关。
想到这里她再看了眼那班表,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高将军了。”
“份内事而已,将军不必客气。”
高诉明见她仍旧没有动怒,愈发认定她是只纸老虎。
“不过高将军的话也提醒了我,”长缨话锋一转,漫声又道:“眼下将近年底,进宫的官员日益增多,人一多,眼就杂了,高将军作为腾骧卫的老将,肯定也不希望出什么漏子吧?”
高诉明不知她卖什么关子,但问题来了,也只能应了声“是”。
“那就传令下去,将现有的四支千夫所人马洗乱花名册,重新组队,而后再按高将军所排的班次宿卫。”
长缨目光扫过来:“既然高将军认为冯将军和罗将军差事不熟练,那么我就让他们多磨合磨合,相互间取长补短。
“也免得到时候生出错漏,还得你我一起来担干系,你说呢?”
高诉明愣住。
他在腾骧卫数年,自然也聚拢着一批拥趸。这批人也往往被他引为大用,也正是他安排着夜里宿卫的这一批。
沈长缨要把队伍打散重组,那岂不是把他的计划全部搅乱了?
“这……”
“时候不早,高将军去办吧,申时之间须得办妥,这是军令。”
高诉明脸色更是难看了,眼下已午时末,到申时撑死了也就一个多时辰,这是说根本连私下周转的时间也没有?
“我以为——”
“高将军身为武将,懂得‘军令如山’四个字吗!”
一直不温不燥的长缨忽地将案头镇纸拍在桌面上!乍起的声音将屋里震出一片死寂。
高诉明一口气堵在喉咙口,脸都憋成了青紫色,退了出去。
长缨寒眼望着他背影,半晌后把程春刘柄传了进来:“你们俩负责跟随高诉明重新组队,不要出差错,也不要让他钻什么空子。
“把原先的队伍的名单保留好,而后与组完之后的名单作对比,哪些人调去了谁手下,不但心里要有数,还要审核无误!”
二人领命去了,长缨再坐了会儿,也起身下衙。
宫禁防卫是重中之重,眼下将到年末,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时候,高诉明居然在这当口跟她叽叽歪歪——
本没想这么快与他对上,既然不识时务到能公务相挟,她自然也没有再容忍的道理。
高诉明出了门,迎面便碰上几个值岗的士兵。
士兵们显然是听到了先前的动静,此时看到他,均目光闪避,瞅向了别处。
高诉明咬牙,大步离开。
隔壁院里监督太监赵峻立在窗前看了看,挑着竹帘的手指收回来,立在阴影下久久未动。
长缨回府后即着谭奕送信去武宁侯府,转告今日自杨际碰面后得到的结论。
谭奕等着凌渊回来才亲自交付。凌渊看完信后他也提笔回了几句话,让他带给长缨。
凌夫人在门下又把谭奕喊住,让他带了个护身符,以及几身新制的冬衣回去。
符是昨日进香时顺求的,冬衣则是她自己裁的,让身边丫鬟新做的。
从前长缨在时,也常由凌夫人裁衣,尺寸都有数,身边丫鬟女红也是极为出挑,这几身衣裳,自然不同寻常。
成大事者
谭奕回到沈家把东西转交,长缨先打开衣裳一件件比过,又问了些家常,知道凌夫人近来忙着凌颂婚事,精神气色都好了许多,心里也高兴。
又想起她已答应杨肃成婚,而凌家还不知道,不管怎么说,她得跟凌夫人通通气,这么着她回头得约时间见个面才成。
说到这儿,却也不知皇帝究竟态度如何?
再把凌渊给出的便笺打开,看完后又皱了眉头。
“侯爷说什么了?”折着衣裳的紫缃问。
“他去过冯家,打听少平当年摔伤的事,但少殷他们兄弟却都说印象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