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当有尊严地活着都成了奢侈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分什么主仆?
她们竭力地维护着似乎随时都可能会被逼死的长缨,而长缨反复挣扎在放弃与坚持之间,最终也还是怕她死去之后,她们几个更加无所依靠而咬牙挺了下来。
那会儿,每个人想的都很简单,那就是活着。
从这点上说,她们总算也是成功了。
门口传来的剥啄声打断了屋里的啜泣。
长缨拉着秀秀起身,泛珠端着茶点进来,跟秀秀福了福,出去又把门掩上了。
秀秀把帕子递过去给长缨拭泪,一面稳住情绪说:“路上还好吗?听说是跟侯爷一块回来的?”
又打量她,眼泪又冒出来:“还是那么瘦,在卫所很辛苦吧?三年时间就从军士做到了宣武将军,你当初,可是连绣对枕套都会说累呢。”
“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长缨缓声道。“你呢?有儿女了吗?”
“……还没有。我挺好的。”她说,“到底是宣威大将军府,吃穿都是有定例的。
“荣胤终日在家的时候少,我几乎都不怎么出房,前面要吵,也没有我什么事情。我挺好的。”
她重复道。
长缨望着她:“若是挺好的,怎么会至今连儿女都没有?”
秀秀脸色有些不自然,掠了掠头发。
长缨道:“等我安定下来,会跟荣胤交涉,接你出来。”
往南去的书信秀秀总是甚少提到她自己,对她在荣家的处境,也只能凭自己从前对荣家的了解以及书信里的信息侧面得知。
跟着荣胤三年了,运气好的孩子都能生两个了,至今没儿女,要么是荣胤冷落她,要么是怀上了没留住,再要么,就是根本有人不让她怀。
内宅里这些龌龊事,她有什么不清楚的?何况秀秀又曾经是她的人,她在荣家多没地位,她能想像得到。
原本从前还想着,要是她有了儿女,她也就再看她的意思做决定。
如今这样,她又还有什么继续放任她留在荣家的理由?
秀秀眼睛再度泛红。双唇翕翕,还想分辨两句,到底是没再说什么了。
听说沈璎回来了
阔别近四年,想说的话哪里能指望一次见面就说完?
相互拣了些重要的体己说了,而后秀秀便把带来的尺长木匣子打开,先拿出最上方的文书跟她道:“这是牙行那边给看好的宅子立下的契约。
“宅子在桂花胡同,那里地段好,原先住的是礼部一个官员,外调了。我估摸着姑娘会喜欢,先下了五十两银子的订金。
“我说我是荣家的人,他们便答应这个月中之前要退,也是能退的。
“此外还有间南城门内的宅子,那里离城门近,进出方便,也不与官宦为邻,应该多是不认识姑娘的商贾与一般官员所住的地方。
“那间宅子大,有四进,价钱却与桂花胡同这里差不多。”
置宅首选地段,这自不用说。但以长缨的情况,与高门贵户为邻,也未必会住得舒心。
果然长缨拿着南城这份宅子轴线图看了许久才放下。
秀秀又把匣子推过来:“这就是这几年铺子的经营所得了。姑娘当时留下三间铺子,一座田庄,我先把铺子赁了出去,等城里风声过了,才请了掌柜,自己经营。
“后来用利润又买下了三间,如今除去地段稍差的两间仍租了出去,余下四间营利都很可观。
“加上庄子的收入,每年都能有近两千两的纯利。
“账目和用来作周转的三百两现银,以及除去送往南边的银票外,余下还有千两银票,都在这里。
“此外还有当年老爷太太留下的古玩字画,今日苍促,回头我再送过来。”
长缨望着满满一箱的银锭银票以及田产地契,也不由惊异地看了眼对面这柔柔弱弱的小女子。
她知道秀秀会经营,这些年在湖州接到她捎过来的银票就知道,但也从没想过她居然这么会经营。
当年她留下的铺子庄子是因为走的太急而未处理,因此交了给她打理,当时是想着她在荣家日子不会好过,有两个铺子收点赁钱在手里应急也是好的。
没想到……
“你怎么这么厉害?”她笑道。
秀秀也忍不住弯了唇:“我也不知道。当年我就是在姑娘随太太理账的时候也听了听,觉着姑娘劈里啪啦打算盘算盈亏挺有趣的。
“我从小就去了沈家,你自己需要接受凌家庇护,也没有抛下我,后来我就想着,我绝不能把你铺子给废了。
“就试着做,而后手里有了余钱我在荣家也不好持有太多钱财,不安稳,索性就变现买了铺子,慢慢地,竟然都有了赚头。”
到此时,长缨才从她脸上看到些许生气。
长缨想了下,把房契地契什么的都拣出来,剩下现银在匣子里又推过去:“经营上,我如今也没这个心思,索性你还帮我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