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终究受过非礼勿视的训诫,尴尬了有那么一息。但想到他本是个有妇之夫,立刻又坦然了。
她收回脚道:“再特别也不及渐护卫特别,有家有室的还勾搭东家小姐,这种爱好可不是人人都有。”
杜渐透过暮色看过去,忽然道:“将军订过亲没有?”
长缨眯眼瞅他。
他说道:“这么自以为是,只怕嫁不出去。”
长缨顿了下,笑起来:“有劳渐护卫挂心,好在我不用靠嫁人过日子。”
杜渐倒也心服。问她:“从哪儿来?”
长缨毕竟不再是嫉恶如仇的小姑娘,杜渐就算再贱,只要损及不到她的利益,又或者他跟程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都不会让自己的心智因此受到什么影响。
她侧耳听了下风声,便就把刚才去衙署的事情说了。
“方桐为什么离城暂且不清楚,但程啸肯定是没那么好拿捏。”
杜渐点点头:“他如今是草木皆兵,越发谨慎了。”又问她:“你怎么一个人?”
长缨便又把少擎和紫缃的去向简单说了。
杜渐没想到她在湖州还有个奶娘留守,不由定睛:“沈将军看起来家底颇丰。”
长缨笑笑,没吭声。
不是她家底颇丰,是凌家家底丰厚才对,她从沈家带过去的人,统共也只有吴妈和紫缃以及秀秀他们几个而已。
你姑母的亲儿子
杜渐看了她一会儿,抬头再去看头顶盈月。
三年前他去通州执行任务遭了暗算,双眼被持有东瀛人所制毒气的对手薰到失明,趁夜撤退时驾着马横冲直撞摔下山崖,一道被他带下来的还有架刚好路过的马车,那个女人当时就在马车里。
他们俩没直接被摔死是因为那山崖实在算不上高,而她也会武功。
后来险些死去则是因为躲避追兵的时候,情急之下双双跳入了一眼新挖好、还未曾埋人入内的坟坑。
趁着夜色他们自行胡乱地扒了土堆盖在身上勉强掩人耳目。
素未相识的她两手紧捂着他潺潺流血的腰身,脚步声和吆喝声在坟上来来又去去,踩得受伤的他险些几度失声。
毫无所获的他们最后又忿气地将坟坑边的余土全数堆上来,那一刻他们离死亡那么近,捂住他流血伤口的那双纤臂却不曾动摇分毫。
等到人走后她扒开泥土将她和自己救出来,她貌似也只在长吐了一口气之后,像沈长缨这般豁达的笑了笑。
眼前的沈长缨自打出现时起他就总有种这就是当年的她的错觉,世上相像之人是有,但如何才能连某些小习惯都修炼得如此之像?
因为逃亡,他们俩与各自的人失散,山上的土地庙成了他们俩当时的避身之所。
等待是枯燥而无聊的。
那半个月里,她给他喂水上药,拿木棍在地面上画他的肖像,甚至还拿他脸上的小伤口取笑他丑得像“公”夜叉……
如果真是她,她没有理由认不出他来,但她偏偏对他的所有一切都毫无反应。不但没有反应,居然还能随意调侃。
“你三年前——”
他抬起头来,面前却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朗朗月辉之下,只有程啸跟前的长随正快步往这边走来。
长缨本就没有打算跟杜渐多扯。
卫所里汉子多,她说话也随意,但在卫所之外又不同,她不想跟他有过多不必要的牵扯。
廊下那鬼头鬼脑的人影一出现,她立时遁着假山悄摸地回了房。
少擎他们三个正好已经回来,正聚在廊下说着什么,看到她只身一人,他走近道:“已经在城里布下天罗地网,理应是插翅难飞的了。
“我们三个已经商量好,日夜轮流盯着,断不让他们有机可乘。——你这边呢?”
长缨这边显然没有他们顺利。
把方桐那边的事情说了,然后道:“程啸在布烟雾弹,他想迷惑我,还想引我露馅,但我没耐心跟他斗智斗勇。
“我想了想,方桐有可能根本没有出城,因为这个时候出城风险太大。
“你私下去找找,看看程啸把他藏在哪儿?”
“为什么你觉得是程啸藏起他来?”少擎问。
“因为昨天夜里若不是我们出手,方桐一家也死了。”长缨转着杯子看他。
前世里就是这么个状况,程啸一家四口丧了命,方桐也陪上了与家人的三条命。
由此可见方桐掌握的消息不会少,那么此时程啸除去持好罪证之外,少不得也要防止有人拿方桐下手。
少擎沉吟着摸了摸下巴,点起了头。
他忽然又道:“对了,先前在街头我看到春闱放榜了。今年会试凌家老二也有下场,他还中了二甲第七名。”
正拿着钧窑瓷盅翻看的长缨目光骤停。
凌家自建国时起就是朝中将门,算得上世代行武。家族子弟们虽然幼年也读书,却都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