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也到了她的院子,冯娴撇撇嘴,悠哉哉打了声招呼就进了芝兰院。冯戚氏乏累,早已与侯爷大老爷几人顺着小门回了侯府。二人相距两丈,视线相触,谁也不曾躲闪,冯佟氏不躲是
因着不怕她,绿莺是不怕加底气足,被害的还会在害人的面前矮上一截?
之前是不屑多看,现在两军对峙没别的可看。绿莺这时候才认真打量起冯佟氏,这个已到不惑之年的中年女子,原本张弛有度的瘦高身形开始慢慢浮肿,脸部皮肉像被细绳从下勾扯,
垮垮地耸拉着,挑高的眼角成了下搭状,这副面容有点像米勒大佛,却一点没有佛的真善美爱万物,反而让人有种腐朽阴沉的厌恶感。这人不仅没瘦,还胖了不少,可见佛堂的日子并不
多么难熬,这让绿莺感到不忿。
冯佟氏朝前迈了几步,堪堪将身形定在绿莺身前一尺处,呼吸相闻却彼此憎恶,一个仰高头,一个微垂首,不想领受对方味道。她的逼近,绿莺半丝未怕,将春巧留下照顾两个孩子,她
是自己一人,冯佟氏身边却跟着那个叫怜儿的。她发现怜儿这小丫头很是奇怪,跟主子一样对她同仇敌忾也就罢了,可眼睛里分明带了些别的意味,恨中有嫉,嫉中有不服气,目光潮湿冷漠,
如影随形,像条毒蛇。
不过光脚不怕穿鞋的,量她们也不敢放肆,这里下人不时经过,难道还能明晃晃杀人?
“你刚才在想甚么?又想甚么鬼主意害我呢?”冯佟氏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掌控到任何人了,她在冯府俨然成了睁眼瞎,冯元有没有在外花天酒地她不知,在府里有没有将哪个小
丫鬟收房她不知,以前她能监督着,现在呢,指望李氏?哼,这种攀龙附凤的女人图的不就是财和宠,对冯元的身子骨是否担心,对他是不是乱来哪会在乎?指望她一个小小妾室,能管住爷
们?冯佟氏得承认,在佛堂里不问世事,也确实问不了世事,可出来了,烦恼自动跑来了,她禁不住缭乱起来,心里慌慌的,会不会走着走着,就从哪里冒出来个新宠跟她请安?会不会推门进
了哪间屋子,就见冯元与个女子眉来眼去?久违的嫉妒又浮上心头,她越加愤恨眼前之人。
“怎么,以为头顶宝器一身珠光,你就当自己真是个人了?不过是乞丐批了锦袍,乐不了两日,早晚得现原形。”冯佟氏一寸一寸地扫着绿莺的鼻和眼,语气越加假惺惺的怜惜:“你只有
祈祷自己容貌永远不衰,否则有你哭的那一日。”
活落,死死盯了绿莺半晌,冯佟氏这才自信一笑,睥睨地俯视她:“而我呢,身份会让我笑到最后,你们一个一个全是过眼云烟,残花败柳终是要摔跟头的。走着瞧,看我到时候会不会
把你剁碎了喂狗。”
她也只有正室的身份能为自己撑腰了,说实话挺可怜的,可就是这么仅仅一项,就盖过了太多,这点让绿莺无力。且话是膈应人,可也确实不是瞎话,就是因为有道理,冯佟氏不免话罢
后紧盯着绿莺,想看她露出凄惨打击的模样。
绿莺微微一笑,抬眼正视她,“太太不想知道我刚才想甚么了?”
冯佟氏一愣,这一会儿工夫她早忘了之前问的,也没了兴趣,却仍是没反对她说下去。
“我在想啊,岁月真是把杀猪刀。看看,太太如今的容貌可是真吓人,说出去四十谁信,但其实也不难看,慈眉善目的模样仿佛我的外祖母。原来我总觉得太太下巴过于尖了,瞅着就跟
只蝎子似的,如今面善多了,可见啊,多念念佛经是好事。但我还是劝太太,今后就不要再与老爷站在一处了,否则别人还以为你是老夫人呢,你瞧,这不差辈儿了?”
冯佟氏本来得意的神情开始发僵,脸色越来越难看,绿莺权当没看见,把嘴角维持在一个恰恰好的弧度,既不骄又不馁:“还有,我的未来是好还是不好,就不劳太太操心了。我一直都
遵着一个念条,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现在老爷夜夜宿在我房中,一天不与我恩爱他就浑身难受。哎,说起来太太受苦了,没个男人的滋味不好受,寡妇忍不了能改嫁,你呢,得一
辈子守空房了。”
冯佟氏想必气得不轻,不过大约是没料到她敢这么造次,愣也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绿莺说得越加爽利,竟觉这辈子也没这么解气过,一时打算说个够本,心里将话转了个来回,见
此时无人经过,终是说了出来:“太太不能出门我能出啊,要不要我去寻么个卖稀奇古怪玩意的店,给太太买回个玉势来解解渴杀杀痒?”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跟谁借的胆子敢跟我这么说话,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冯佟氏于风中凌乱,一根指头哆哆嗦嗦直直戳向绿莺,惯常见的猩红丹寇不见踪影,只剩修剪粗糙的光秃长指甲,就差一点便能扎到眼睛里。这也并不能够充分表达冯佟氏的七窍生烟,
她伸开十指,张牙舞爪地朝绿莺头脸扑来,绿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