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莺抿抿嘴,羞赧道:“玄妙小师傅说,怀了孕的女子,那心便如豆腐软,最容易掉泪,她还说,气性也会比平常大些。”
这兔子哭也只是红着眼哼唧哼唧罢了,即便气了,也只是红着眼滴溜瞪地瞪一瞪,比平时话少些,僵硬些,倒不曾恃宠而骄耍性子招人烦,这点还是让冯元极满意的。
“她说得貌似有理,你们女子,本就是水做的,如近怀了身子,更是将人磨得不行。”点点头,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他无奈道。
晚膳时,冯元想了想,本打算跟她说起江南一事,修运河不知修到猴年马月,他是一定要举家迁往的。可一想到此时还没跟冯佟氏提过只言片语,不好越过她去,便作罢了。只随意问道:“爷上回跟你提过开凿大运河一事,这运河从北挖到南,赶在立冬前未上冻前竣工。再等几年,咱们便可乘船下江南了,既不用马车颠簸,又不用经受海上风浪,端的是便宜啊。你从未去过南方罢,那里温暖如春,冬短夏长,咱们这里大冬里都能冻烂手脚耳鼻,你觉得南北两地,哪个待得更舒坦?”
绿莺不知其中内情,猛摇头,一阵后怕:“妾身读过一本游记,讲的是各地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其中提过那云翳府,竟有那吃虫的习俗,蚕蛹、蚂蚱、菜虫,不仅如此,还吃一种以竹为食的耗子,唤作竹鼠的,炒着煎着炸着,又香又脆,极为美味不说,还滋补养身。妾身觉得这该是人云亦云,或是那写书的瞎掰,虫子耗子哪能吃?妾身还是觉着汴京好,再是冷,起码吃的顺
嘴!”
多瞅两眼耗子她都骇怕,再去啃上两口,不如让她去死。多瘴多蛇虫鼠蚁,尤其蜚蠊和蚊子繁多,身长半指,翅膀宽大,蜚蠊能飞几丈高,还有人被那毒蚊子叮咬后,皮子红肿如小馒头般,针扎似的疼,挠破了浑身都是疤。
听了绿莺的话,冯元瞠目,简直荒谬!竟有如此不开化之地,想必定是当地官员无能,明君统治下,虽不如大宋的富庶,国库也空荡,但也不至于茹毛饮血罢?穷成甚么样了,竟吃起那令人欲呕的肉虫子!哪日不得吃起人来?
不过,还吃蚂蚱?他所有所思,这倒是有些益处,“是云翳府么?爷记住了,下回有闹蝗灾的地儿,爷便启禀皇上,到时在云翳征民,再派去受灾处,定能灭了那蝗虫害。”
人人掐着一只蚂蚱,扯胳膊扯腿儿,啃脑袋啃身子啃尾巴?脑子里顿时浮现这画面,绿莺绿着脸,好想吐,初见纯儿时被勾出孕吐,过了这么久,本不再吐了,此时竟又有些腹内翻涌。
夜里,冯元躺在床上,忍不住唏嘘:原来不止我一个不想去南边,不知太太和长子对这事,是何想法?
哎,明儿便好好与冯佟氏商讨一番罢,选宅邸、收拾行李,都要提前派人去安排,改日再去隔壁侯府与侯爷老夫人说说话,端的是郁闷!
翌日,送走冯元,绿莺正慢慢悠悠用着早膳,秋云忽地掀帘进屋,“姨娘,玉家老爷求见。”
菱儿她爹?放下筷子, 绿莺整了整仪容,往正厅踱去。
见了她,玉家汉子咚地跪了地,绿莺一急, 挺着肚子要去扶。
刚一走进, 那汉子便一脸悲戚朝她道:“贵人,小人的闺女要活不成啦, 求贵人看在往日相处一场的情分上, 拉她一把罢”
让秋云将他扶起落座后, 绿莺关切道:“甚么贵人啊, 玉叔仍似往常一般唤我绿莺便好, 菱儿妹妹到底怎么了, 是病了么?”
玉家汉子搓了把褶皱黝黑的脸,缓缓将事情道来。
当初朱员外相中绿莺, 百般纠缠下, 被佟固搅和了美梦。后来便是冯元摘了这朵娇花,隔三差五来刘府,他不敢有所行动,可仍是觉得自个儿似个绿毛龟, 被人侮辱至极。最后,绿莺被冯元赎走后,朱员外被压扁的胆子一下子蹦到了三尺高,蹭蹭蹭地窜来刘府, 朝刘太太要当初那一千两银票。
刘太太从来是裹着浆糊,能沾就沾的主儿, 更是个只进不出的, 虽拿了冯元大把好处, 可谁会嫌钱多,这一千两,想要回去,没门!
没人证没物证,没法告官,朱员外又是个无官在身无势力可依靠的,只有几个臭钱,拿刘太太无法,也只能每日去横上一横,为了不反惹上官司,去了也不敢大肆生波,只是砸个碗摔个碟,踹踹凳腿儿。可饶是如此,刘太太也够窝火,这甚么不是钱啊,碗也得花钱买啊。
当初绿莺走,菱儿当她丫鬟,刘太太是有些防范心的,菱儿年纪小,性子跳脱,又没有穿糖葫芦的手艺,摆不了摊子,少了层进项,她愈加吝啬,生怕被菱儿贪了菜钱。书香门第的小脚寡妇,没了儿子,便成了绝户。绝户开始走出院门,尝试去摊市买肉买菜,就这么着,竟跟个杀猪的鳏夫看对眼儿了。
既能有个伴儿,又能顶门户,威慑那朱员外,刘太太一百个乐意。院子大,有钱,识字儿,鳏夫一千个乐意。还没成亲,先搬了进来,安置在空着的西厢房里。
没住一个屋,但也算搭伙过起了日子,刘府有了顶梁柱,朱员外来了几回,果然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