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两人倒都显得波澜不惊,谢衍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紫狼毫,曲筝拿起墨条开始研墨。
曲筝今日的服装着实不适合研墨,蓬松的丝绢一层一层堆叠在袖口,为了防止沾上墨汁,堆云一样向上挽起,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臂,柔夷般随着手腕的轻轻晃动。
谢衍长睫半掩着漆黑色的瞳孔,视线似乎没有焦点,只是在墨汁变黑亮后,沉声提醒她,“好了。”
曲筝停下,退回到锦凳上坐下,裙摆跟着翩翩落下,垂在脚边,流霞一般。
谢衍让毛笔吸饱墨汁,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提笔在曲筝的名字旁写下“谢衍”二字。
字体轩阔、笔锋劲透、顿笔有力,非常漂亮的两个字。
曲筝一直知道,谢衍字写的好,在书院读书时就小范围受追捧,成了状元郎后,墨宝更是水涨船高,千金难求。
可惜他几乎不卖。
他若想获得财富,不管出仕还是入仕,都有很多路,但他志不在此,反而选择御史这条看似艰难,却与他的目标最接近的路。
而她和他走的是不同的路。
这份和离书一签,以后真的是山高水阔,他们各走一边了。
曲筝像放下一撞心事,诚心诚意的道了声,“谢公爷成全。”
本以为对方也会礼尚往来的谢谢她,没想到谢衍只是眸光沉沉看着她,完全没有“回礼”的意思。
曲筝悻悻,刚欲告辞,见谢衍从桌子下方拿出三个的锦盒,推到她面前。
有点眼熟。
谢衍淡淡道,“这是回门那日,曲家人送给我的见面礼,既然你我解除婚约,我没有占着它们的道理,现在还给你。”
怪不得她眼熟。
送出去的东西曲筝本不想收回,想着谢衍也许根本不想留下曲家任何东西,也就没有推辞,收回了。
谢衍缓缓绕着自己的书房看了一圈,目光最后停在曲筝的脸上,顿了顿,道,“这书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个人物品,你可以随意挑选,算是和离后我对你的补偿。”
这间书房的好东西其实也不少,四处悬挂的黑白山水画、随处摆放的字帖都是大师名家的真迹,谢衍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收藏这些。
曲筝却看都没看一眼,温声拒绝,“公爷不必客气,和离是我先提出来的,如果非要补偿,也应该是我补偿您。”
自进屋起谢衍面色就维持的不错,虽不算轻松,倒也算得上心平气和,此时却突然沉了脸色,仿佛精心伪装的若无其事被击碎,带出点气急败坏来,“看来和离对你来说,是一件受益良多的事。”
曲筝施施然一笑,“是公爷先要补偿我的,所以咱们彼此彼此。”
谢衍气极反笑,对一般女子来说,和离后只能低嫁,被人挑三拣四,但是他怎么忘了,她是曲家千金,有银子有美貌有智慧,离开了他,完全有能力选一个舒心的人二嫁。
“好。”他把摊开的和离书一圈一圈折好,放进木匣,盖好,抬眼看着她,喉结轻轻提起,“我明日就呈给陛下。”
曲筝站起,郑重其事的福了福身子,肃然道,“有劳公爷。”
谢衍意味不明的瞥了她一眼,而后把目光偏向一旁,送客的意味很明显。
曲筝很有眼色的告辞,猛一转身,头上的那条藕荷色发带飘然而下,落到谢衍的书桌上。
她并未发觉,径直走出了门。
直到曲筝的身影消失在门槛处,谢衍才用食指挑起那根发带,举到眼前,上好的杭绸,针脚密实,缎面丝滑,还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香。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那飘带就如抓不住的流水,从他手指缓缓滑落。
第二日,曲筝和祖母打了个招呼,回了趟曲府。
午膳前,文情托吴常给她带了口信,陛下同丽妃去南山温泉行宫了,公爷答应她的事可能还要缓几天。
曲筝无奈,只能先将这个情况告诉父亲,并建议,“江南那边的生意不能再拖延,父亲先回,不必等我。”
曲老爷想了想道,“我再陪你几天,正好河上航线衙务出了点问题,等解决了再做打算。”
曲筝点头。
她本打算在曲府多住几日,谁知大夫人第二日就派人来请她回去,她本想拒绝,可又怕引起母亲的怀疑,只好收拾包裹回了谢府。
大夫人一见她就问,“飞卿有没有同你说,陛下什么时候封你诰命?”
曲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委婉道,“陛下带着丽妃去南山泡温泉了。”
大夫人恍然大悟,又发愁,“我和老太太商量过了,想提前把中馈之权交给你?”
大夫人本身就是名义上主持中馈,如今方佩凤撒手不管,她真是焦头烂额,恨不能立刻把账务全交给曲筝。
曲筝不知道谢衍打算什么时候让谢家人知道他们和离的事,她又不好善做主张的说了。
只好自己找理由拒绝大伯母,“这不合族规,大伯母若实在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