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又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沉沉的,仿佛染了浓墨,“知道我为什么能死里逃生么?”
“为什么?”曲筝避开他的视线,转头去拿药膏和绷带。
谢衍不动声色的清了下嗓子,缓声道,“因为有人告诉我,今夜要小心。”
曲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是自己,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提醒,竟帮他捡回半条命。
心领神会的勾了勾唇角,她一手拿着沾了烈酒的棉巾,一手拿着药膏,严阵以待道,“我要开始换药了。”
谢衍嗓音闷闷的“嗯”了一声,目光投向帐顶。
他不知道如果没有她昨夜的那句关怀,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山林,杀手们训练有素,专门冲他而来,刀刀致命,他一度以为自己过不了这一关。
被团团围住的那一刻,脑海中不停回响着她那句,“公爷今夜要小心。”
就是这句简简单单,很平常的一句话,牵绊着他必须全须全尾的回来,仿佛他孑然一身的生命中,也有人在等他。
所以当他终于杀出山林,看到她脖子上明晃晃的刀时,怒不可遏。
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她知道提醒他,却不知道保护自己。
虽说谢衍这次的伤比上一世好,可全身也布满了长长的伤口。
曲筝拿着棉巾战战兢兢的擦拭血迹,生怕用力过猛。
谢衍瞟了她一眼,调侃道,“不用怕,我没那么娇气。”
“哦。”曲筝这才放开手脚。
她的手很轻,很软,没有骨头一样,拂过男人硬弹的皮肤,就像轻羽划过心房,激起一阵酥痒。
谢衍干咽了一下嗓子,喉结跟着滚了滚。
曲筝专心致志的处理伤口,没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
他身上的伤口又深又多,才忙了不到一半,曲筝就累得小口喘气,额角细细的绒毛间渗出一层汗珠,鼻头也湿湿的,把透明的皮肤洇成浅红色,像熟透的桃子。
谢衍漫不经心的撇开视线。
处理完上面的伤口,曲筝弯下腰,继续给下面的伤口擦拭、涂药,随着她手臂的动作,胸口的软绢交领开开合合,露出里面雪白的轮廓,饱满丰腴的堆挤、变形。
只看一眼,仿佛就感受到了捧在手心碾转的滑腻触感。
“疼么?”感受到谢衍胸腹在微微颤动,她手轻轻按住他的肌肉,声音柔软,“再忍耐一下。”
忽然手腕被抓住,男人五根修长的手指钢索般箍住她细细的腕部,缓缓将她的手指从身体上移开。
她抬头,只见谢衍下颌线紧绷,脸上仿佛回了一丝血色,泛起微微的红,瞳孔外阔了两圈,黑黢黢的仿佛要吞噬人。
他端过药匣,哑声,“我自己来。”
说完,转过身去,自己涂药。
曲筝以为他不喜自己碰他,虽然觉得那些伤口还需更多的处理,但见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也没勉强。
谢衍潦草的涂抹一番后,就慢慢的走到矮案前坐下。
待曲筝净完手出来,就看见矮案前,谢衍已经铺开一张御史台专用官笺,上身挺直如松,目光炯炯似炬,紧握在手中的紫狼毫仿佛一把利刃,奋笔疾书。
与刚才的虚弱判若两人。
只是苍白的唇色,暴露了他身上受着多么重的伤。
曲筝走过去劝,“公爷先休息吧,身子缓好了再写不迟。”
谢衍手下的笔没停,摇了摇头,“耽搁了今夜,就来不及了。”
想必是他已经查到确凿的证据,需要尽快写好檄文,呈给顺安帝。
曲筝知道他谋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于是转身离开,不再劝。
这一晚,前半夜曲筝帮着谢衍研了几回墨,后半夜文情回来,她就进内账睡下,模糊中听到文情又替他换下一件血衣。
天亮时,曲筝起床,见案上已堆积了厚厚一沓子檄文。
而谢衍显然是一夜未睡,脸像白纸一样,没有一点血丝,正对文情道,“把这些交给陛下。”
嗓子哑到几乎失声。
文情领命,把所有的文稿装到一个木匣子中,带了出去。
“公爷”曲筝刚想叫他进内帐休息,只听哐啷一声,刚才还稳坐如钟的男人,倒在地席上。
曲筝以为谢衍只前胸和腹部受伤,没想到后背也有,五个御医忙到午后才堪堪将所有的伤口包扎好。
如此看来,这一世和上一世他都不是受伤导致昏迷不醒,而是因拖着伤躯,写了一夜的檄文。
真是个疯子。
谢衍昏过去后,旁人都不方便,只得由她这个妻子来照顾,因着有上一世照顾他的经验,再来一次已是游刃有余。
清创、换药的手法比御医都娴熟,喂食更是轻车熟路。
这些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妻子对丈夫的无微不至,无不夸赞少夫人对小公爷的一往情深。
曲筝无奈,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