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的冷汗混杂着热汗,耳边风声像是穿透了他的心口,让他气都透不过来。
也不知跑了多久,细犬停下来闻嗅气味,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卓晏下意识地转头看阿南,毕竟她如今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
只见阿南小心地拨开没膝的草,向前走去,卓晏抬头一看,前面已到栖霞岭,稀稀落落的山居小屋分排在山道两侧。
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其中一间屋子的窗缝间,透出黯淡的灯光,在深夜中一眼可见。
卓晏颤声问:“阿南……我娘,真的会在这里吗?”
阿南在月光下竖起手指按在自己唇前,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着那间唯一有灯光的屋子走了过去。
卓晏牵的细犬也冲了过来,朝着那间屋子狂吠起来。
里面的灯光立即熄灭,一个尖细的声音仓皇地“啊”了一声,随即像是被人捂住了嘴,没了下文。
阿南掏出一个口笼,给狗戴上,示意卓晏牵牢它。
卓晏心下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么仓促的时间,她怎么还记得从犬舍拿口笼?
但时间紧迫无暇多想,他下意识听从了阿南的吩咐,牵着狗跟着她,轻手轻脚闪到了那间屋子的门廊下,隐藏住身形。
窗户被人一把推开,借着黯淡的月光,卓晏看见开窗的人,方额阔颐,五官英挺,正是因为悲伤过度而被劝去休息的父亲卓寿。
极度震惊下,卓晏差点惊叫出来,只能抬手死死堵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卓寿向窗外观察了片刻,见没有任何声响,才将窗户重新关好。贴在墙边的他们,听到他的声音,在暗夜中即使压低了,也依然传到了他们耳中——
“放心吧安儿,大概是猎人打猎回家,已经走远了。”
旧游如梦(3)
卓晏贴在墙根,听着卓寿在屋内悉心安慰那人,咬紧牙关,悲愤交加。
他这个人人称颂的爹,和他娘做了二十多年恩爱夫妻,谁知妻子去世当晚,他就装病跑出来,和别的女人深更半夜温言软语!
阿南见他紧握双拳,脸上青筋都爆出来了,怕他控制不住冲进去就打人,忙拉起他,低声道:“阿晏,冷静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卓晏正在低吼着,门被人哗一下拉开。
卓寿听到门外动静,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拳砸向蹲在门外偷听的人。
阿南反应极快,抬手抓住他挥来的拳头,一旋身将他的来势卸掉,口中叫道:“卓大人,手下留情!”
卓寿一见居然是自己的儿子蹲在门外,脸色顿时铁青,怒吼:“阿晏,你不去守在灵堂,来这里干什么?”
“我倒要问问,你不守着娘,到这里来干什么?”卓晏忿怒地跳起来,对着他怒道,“你……你和娘二十多年恩爱夫妻,结果她现在尸骨未寒,你就抛下她来找另一个女人过夜,你对得起娘吗?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卓寿气怒已极,一把揪住卓晏的衣襟,扫了阿南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给我进来!”
卓晏挣扎着去扯他爹的手,激愤之下气息哽咽:“爹,你没良心!你知不知道娘的遗体不见了!她……”
话音未落,卓寿飞起一脚扫在他小腿上,咆哮道:“闭嘴!进来!”
卓晏被自己的爹扫得直跌入屋,趔趄撞在里面桌上,顿时额角肿起一个包,哀叫了一声。
阿南探头想看看里面情形,卓寿却抓住门板,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将她拒之门外。
阿南忙拍门叫道:“卓大人,阿晏也是关心他娘亲,卓大人您可千万不要动怒啊……”
毕竟她与朱聿恒关系非比寻常,卓寿不看僧面看佛面,隔着门缝丢给她一句:“我卓家私隐不足为外人道,麻烦姑娘稍待片刻。”
阿南守在门外,转了转眼珠,将耳朵贴在门上。
只听得卓晏声音嘶哑哽咽,唾骂屋内那个人:“别碰我,不用你假惺惺来讨好,我……”
话音未落,他后面的话忽然卡在了喉口,良久,才失神嗫嚅着:“你……你是……”
几人的声音消失了,显然是进入了内间。
以阿南的手段,要进入屋内易如反掌,但她笑了笑,并不进去,只优哉游哉地走到那条狗的旁边,挠着它的下巴。
那条狗外表威武非凡,结果被她一挠下巴,立即就躺倒在地露出了肚子,贱贱地露出“快来揉我肚子”的急切表情。
阿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边挠着它白白的肚皮,一边说:“咦,怎么觉得你有点像他啊,看起来凶凶的,又霸道又严肃,其实可好哄了……”
说到这儿,她再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不对,他还背着我偷咬公子呢,哪儿好哄了?我真恨不得给他也戴个口笼!”
她和狗狗玩了不知多久,那只狗开心得尾巴都甩出残影了,然后才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卓晏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阿南放开狗,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