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岸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得知怀钰的真实身份是扶风王,下属说的也有道理,将怀钰和沈葭抓住当作人质,同朝廷交换,争取条生路。
这个法子只在罗香主的脑子里短暂地转了一圈,就被他摈弃了。
原因无他,方才在山脚下,那个兵部尚书就说得很清楚了,这次出师,是为了一举荡平白虎寨。
自从他们在这银屏山上落草为寇以来,邻近几个州县的官府总是嘴上说着“剿抚兼重、恩威并施”,但哪回不是以抚为主的?官兵们看见他们就如兔子见了鹰似的,瞬间就跑没影了,唯独这次是明明白白说出要剿灭他们,说明此事并无转圜余地。
交出扶风王和王妃,不过是死得晚一点而已,朝廷绝不可能放过他们,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们又能跑到哪儿去?
相反,如果不交出,那三千水师更有理由踏平银屏山了,就当是为了给扶风王报仇雪恨,日后朝廷追责,也好有个交代,总而言之,他们这帮胆大包天、敢绑走当今圣上宠侄的朝廷逆贼,最后的下场唯有一个死字而已。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对于罗香主而言,反正都是死,他死了也要拉俩垫背的,什么王爷王妃,还不是要跟他黄泉路上做个伴。
罗香主冷嗤道:“跟官府打交道这么多年,你们还不知道那些狗官的德行?说不定前脚放了咱们,后脚就派兵来追,弟兄们,咱们这是走上死路一条啦!”
他走上前,恨恨地看着沈葭道:“贱人,你咬了我一口,到了你还债的时候了,放开她!”
两名喽啰依言放开沈葭的胳膊。
沈葭不明白罗香主要做什么,但被这悍匪眼底的杀气震慑到,害怕得后退几步,下意识望向怀钰:“怀钰,救我……”
“他救不了你了,他自身都难保。”
罗香主抓住她小臂,朝地上的怀钰冷冷一笑:“小子,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说完,他用力一推,沈葭摔下万丈悬崖。
“!!!”
怀钰瞪大双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攻山
寅时初, 水师营攻上银屏山,三道哨卡不攻自溃,土匪们自相奔走,却都丧命于朝廷兵马的屠刀之下, 一时间哀鸿遍野, 银屏山上尸如山积,血流成河, 宛如红莲地狱。
后半夜, 山里下起暴雨。
之前为了躲避大火,谢翊一伙人逆风往山下跑, 趁着火势还没蔓延,所有人操刀将附近的植被全部砍光, 每个人都累得精疲力竭, 瘫坐在地上,满脸黑灰, 被雨一浇,又淋成了落汤鸡,异常狼狈。
郑镖头的人死了八个,自己也挂了彩,观潮福大命大没出事, 反倒被山上炭烤人肉的香味勾出馋虫,饿得肚子咕咕响,在地上四处扒拉着找吃的。
沈茹蓬头垢面,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身上披着一件谢翊给她找来的披风, 手掌上的伤也被包扎好了。
谢翊没有坐,神情忧虑地望着山顶的方向, 眉心紧皱,手里还提着那把绣春刀。
沈茹盯着他高大的背影出神,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小声劝道:“七爷,坐着休息一会儿罢。”
谢翊侧眸投来一眼,道:“你坐就是。”
附近只有一块可容身的石头,他们毫无疑问让给了这里唯一的姑娘。
沈茹摇摇头道:“我已经休息够了,倒是你,忙活了一整夜,铁打的人也撑不住,歇一会儿罢,妹妹和小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
谢翊也确实是累了,这一晚上,他先是在客栈搏杀,又一口气不歇地连夜奔袭二百里,接着上了山又是一场血战,已经累得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而现在沈葭与怀钰下落不明,还不知道是不是死在了大火里。
谢翊心中一痛,连忙抛却这个不吉利的念头,走到石头边,刚要坐下,忽然听得身后脚步声传来,还有一人声若洪钟的嗓门。
“良卿!”
谢翊回头,看见一名披甲戴胄、腰挎宝剑的国字脸将军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大部兵马,正是此次率营攻山的千总谭淼,此人负责在南京新江口操练水兵,统御江防,为人豪爽仗义,与谢翊因酒相识,此后结成至交,互相以表字相称。
谢翊见到他,精神一振:“子游!”
二人碰了面,互相拍了拍肩膀,谢翊问:“你怎会在此?”
谭淼大笑道:“这不是为了来救你么?我说谢大东家,你怎么把自己玩儿进土匪窝里去啦?”
谢翊摆手无奈道:“别拿我开涮了,此事一言难尽。”
当下二人交换起了各自掌握的信息,谭淼说专程来救谢翊当然是玩笑话,若要真说是特意救某个人来的,那也是为救扶风王。
阮嘉佑派来的信使将扶风王被困白虎寨的消息说出后,整个南京官场都疯了。
什么?扶风王?!那个圣上最宠爱的侄儿,连同他的王妃一起,被一群土匪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