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司南皱紧了眉,楚白又道:“还有一件事。在第一名受害者出现前,齐桓曾经说过,观山路的某家酒吧在一周内出现了三次斗殴事件,无论是频率,对象,还是双方的表现,都非常不正常。但事后对他们进行毒检时,却没有检查出任何异常。”
“有两种可能,一,他们真的没有吸毒,这一切只是巧合;二,他们吸食的正是这种新出现的毒品,而常规的毒品检测根本无法检测出它。”
邢司南沉默片刻,对肖晔道:“把样本送去省厅化验,看看二者的成分是否相同。”
肖晔耸了耸肩:“你说了算。”
楚白表情冷淡,手指却有些神经质地掐紧了自己的手掌心,想通过痛觉让自己继续保持冷静。几秒后,邢司南低沉的声音果不其然在他耳畔响起:“不过,如果这两种东西成分相同,为何吸食后会出现这么大的区别?”
“剂量。”楚白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无论是哪种毒品,都会对人体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只是急性和慢性的区别。一旦一次性吸食的数量超出人体承受能力上限,吸毒过量致死的案例也不在少数。”
“如果是毒品的话,的确能解释为什么两名受害者都没有挣扎。”邢司南微微俯下身,凑近楚白,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所以我很好奇,那个‘tektite’……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时间在这一瞬间像是静止,又像是被拉伸至无限漫长,楚白抿紧了嘴唇,咬着牙一言不发,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这个词像是什么触发器,但凡提到它,就会自动唤醒某段遥远、模糊而又痛苦的记忆。时隔多年,那种阴冷恐惧的、苦苦挣扎而不得解脱的,如附骨之疽般如影随形的感觉,终于再次涌上了他的心头。
出于工作需要,法医解剖室里的温度常年维持在十八摄氏度左右。他们面对面站在空调出风口下,邢司南看见楚白垂下头,瘦削的肩膀以一种难以察觉的幅度微微颤抖着。
邢司南眯起眼,自上而下地打量着楚白,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线条紧绷的嘴唇上。他们沉默地对峙片刻,楚白的喉结滚了滚,有些焦躁不安地偏过了头。
这是他惯常的反应,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开始面无表情地装哑巴。邢司南叹了口气,趁着肖晔转身取样本的功夫,轻轻地碰了碰楚白冰冷的颈侧。
“如果实在不想说……那就算了。”
楚白闻言,相当意外地抬眼看了他一眼。他的颈侧还残留着邢司南手指的温度,或许是因为他们离得太近,邢司南身上的雪松味奇迹般地压过了解剖室里福尔马林和酒精消毒水的味道,以至于楚白晃了晃神,原本想后退的脚步也微妙地一停。
邢司南这个人……实在是太具有迷惑性,太会动摇军心。
他这辈子,没接受过什么好意,没遇到过什么好人,难得做一次好事,不仅害死了自己最亲近的人,还毁掉了自己的下半生。楚白时常会想,上辈子他定然是作恶多端欠钱不还,这辈子才会沦落到如此潦倒的地步。
他是贫瘠的,荒芜的,冰冷的,但邢司南……他像是他贫瘠人生里的意外之喜,是一望无际的荒漠里开出来的鲜花,是漫天冰雪里矗立的郁郁森林。
所以他开始犹豫,开始动摇——他像是一个在风雪里独自跋涉了太久太久的旅人,偶遇了一处熊熊燃烧的、旺盛温暖的篝火,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想要停留。
但他同时又无比清醒也无比悲哀地意识到,这一切都只是一触即破的幻影,是转瞬即逝的蜃楼,是饮鸩止渴。篝火不足以支撑他走完剩下的漫漫长途,放任自己沉湎的结局,是困死在凛冬的暴风雪中。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退后两步,强行将自己和邢司南之间拉回到了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
邢司南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扫了他一眼,正打算开口,肖晔忽然很没眼力见地插了进来:“对了,死者括约肌异常,且在生前曾经发生过性行为……”他顿了一下,委婉道,“你们应该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嗯。”邢司南接过尸检报告,翻了两页,“有提取到dna么?”
“没有。”肖晔道,“肠道内没有体液残留,凶手应该使用了避孕套。”
邢司南目光停留在死者年龄那一栏上,久久地沉默。
肖晔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了。”
邢司南翻到下一页,一行行扫过黑字白纸的尸检结论。死者身高一米七六,体型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右手手臂有陈旧性骨折,除面部外体表无明显外伤,四肢无约束性痕迹,推测死亡时间为四十八小时至五十六小时之前,即两天前的凌晨。
此外,和跑出房间求救的刘铖不同,莫一帆是直接被当天负责打扫卫生的清洁人员发现死在了床上,且被发现时体温有明显下降,说明死亡时间至少在四至五个小时以上。
剩下的结论和一次尸检时基本无异,换言之,他们并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邢司南一目十行地看完剩下的部分,十分顺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