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念头极为危险,偏偏师姑那么多年以来,一直在各地走动。她布下的一个个杀招,几乎是从未停歇过。而靠着这些,从边塞罗卜藏青来看,先帝和群臣确实对此上下齐心。
这种事情损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万一这些事导致王朝覆灭了怎么办,天下动乱、战火纷飞,只会愈加可怕。
可在师姑眼里,要是王朝覆灭,便是这个帝王和朝堂不适合再存在。既然如此,天下干脆动乱、战火干脆纷飞。不破不立,新的皇朝自会诞生。
古往今来,一直如此。
这种念头简直可怕。
蒲盛宏在大弟子嘀嘀咕咕不停念的话中,翻看着叶子,想起过往。
他还记得那年在京城郊外的屋子前,师姐收拾好了所有行头。她戴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假发,脸上的模样普通极了。
那时雪落的很大,洋洋洒洒不适出行,但她执意要走。
她仰着头,任由白雪落在她的头发上:“风雪满头也算白首。”
他喜欢她,却知道他留不住她:“师姐,你要去哪里?”他以后可以在哪里找到她?可以往哪里写信问候她?
她勾起唇,背身离开:“天下。”
“学文的人就是会讲话。”
容宁听秦少劼说完钟如霜师姑, 拍了拍手上糕点碎屑。
“听起来像有道理。打仗是这样。哪怕军中有些人心里头有事,一遇外敌,事都得放一放。”
容宁眼神没有变, 很是认真:“但有共同的利益也会让他们合作。为什么一定要造就危险?其他人在这种事中凭白死了算什么?我兄长于天下, 难道不是一大功臣吗?难道不无辜吗?他凭什么要为了这种念头而遭难?”
“他可以一帆风顺做到大将军,他可以成为天下将士的标杆,镇守在边塞。即便天下太平,再无战事,他也能站在大乾朝堂之上, 为百姓救助付出一份心力。”
“天下人与天斗,已是万般辛苦,为什么还要去承受这点?边塞常年战事频发,耗费人力财力, 所造就的损失不是一点两点。”
驻守过边塞, 容宁才更清楚。一旦开打, 那就是在烧钱。
军备会耗损, 粮草医药支出会增加。要是不打仗, 这些钱财可以用的地方会更多, 可以用给边塞修建更稳固的防守, 可以拨给当地百姓吃饱喝足。
容家即便权势一点点衰弱, 那也没有关系。她容家人可以活得更久,而非在每年祭祖时垂泪, 生怕来年多一个人。
容宁看过很多兵法书,听过很多朝代战役。她拿自己听过的战役来解释:“要是亡一城百姓,守一国百姓, 我必誓死守城。可要是有其他方法既可以守一城百姓,也能守一国百姓。我为什么不去做?反而要剑走极端, 去展现这种大无畏,慷他人生命之慨?她和她看不起的那些内耗文臣有什么差别?”
秦少劼重复了容宁的话:“……慷他人生命之慨。”
是这个道理。
秦少劼不认同师姑的想法,但他知道的比其他人更晚:“父皇不喜,师傅不认同。但发现她动作时已经迟了。总有一些人,固执己见,轻易无法将念头掰正。”
他说着:“哪怕她经常变装,只要她有所动作,发现她踪迹不难,难的是怎么将她布下的那些事一一翻出来解决,难的是怎么不让去找她的人轻易被她说服。”
“身为师姐弟,她的口才就连师傅当年都险些被她说服。师傅一直以来都认为他们算是在民间为民请命,只是所思所想有点差异而已。”谁想多年之后,他发现师姑惹出一件又一件大事。
自家师门的事自家肯定要处理,这才彻底出去“游山玩水”了。
容宁听到这话,撇嘴:“人都是这样。”
“每个人都会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想事情。他们肯定认为自己的做法很有道理。就连残忍的罪犯也是这样想。她只要顺着这些人的念头去说,去把她的想法融进去传递进去,被哄骗的人肯定不少。”
“陛下在朝堂之上听群臣吵架,不就是为了越辩越明白么?把利弊都分析清楚,才可以去做让大部分百姓都过好日子的决策。”
“陛下该从根出发,细想如何设一条底线。就像从军之人,不管旁人怎么说怎么做,不叛国是最基本的。其后才是一点点去想办法,在平日里用最简单的道理解释给他们听一些事为什么要那么做。”
“这回金吾卫的问题,下次也不能再出。”
秦少劼看着容宁。
容家一向来教的很好。容宁不管旁人怎么说,或许会有成长,但该有的忠君爱民念头从来不会变化。这是一种独属于武将的耿直。
利落来利落去,不会轻易被文臣的花言巧语所骗。
哦,也不太容易被他所骗。
秦少劼想到这点,有点惋惜。
不想再谈那么严肃的事,他问容宁:“京城事毕,马上入冬迎新。还要去山西么?有徐缪凌在那儿,他对你兄长一事肯定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