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霍无归意外地没有继续揭杜晓天的短,转而低声道,“你看积木……”
杜晓天一愣……他原本只是打算以一个直男的思路恶心一下自己眼里的另外两个直男,谁知道霍无归竟然真的放过了自己。
“看这里。”霍无归蹲下身,指着已经被显示出来的一枚指纹,“你不觉得这个积木上的指纹太过刻意了吗?”
霍无归蹲下的瞬间,耳尖似乎有一抹肉眼很难察觉的微红。
杜晓天犹豫了一下,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专心看着积木道:“没什么问题啊,一枚很完整,很清晰,非常利于侦查的优秀指纹,简直像是为了帮助我们破案而生。”
两块拼接在一起的积木上,一枚指纹横跨拼接的缝隙,印在上面,被黑色的指示粉末标记得清清楚楚。
“……”站在背后的简沉叹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把杜晓天从尴尬的旋涡里解救出来,“是太完整了,完整得过分了,你自己想想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怎么拼积木的?”
“就这样拿起来,再按下去,再拿起来一块新的,按下——”杜晓天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猝不及防地愣住了,双手僵在空中,意识到了问题,“这个指纹不可能是完整的!”
两块积木都需要用手拿起,指腹按在上面的时候,必然会沾在各个不同的面上,等拼接起来之后,很多面都被隐藏在了接口处,指纹自然不是完整的。
这个搭建好的千年隼积木上,理应遍布各式各样残缺指纹,而非一个又一个完整的指纹。
此刻积木上指纹的完整程度,只能说明,苗斌接触到的是这个已经搭建了一半的半成品,而不是那个一块块将积木垒起来的人。
而这个家里,还有很多类似的场景。
杯盘、遥控器、门把手,几乎所有地方的指纹都像是刻意按上去的一样,完整又清晰可辨。
“居然还真是这样……”杜晓天目瞪口呆,看向霍无归和简沉,“所以霍队就算了,就连简法医你也是远远扫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吗,看来我确实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明明和霍无归的年纪相差得也没有很多,警龄更是只差了一年,杜晓天突然意识到,自己欠缺的东西远不止一星半点。
他垂下头,长叹了一口气:“被霍队碾压就算了,小简法医你还是个实习生啊……”
简沉拍了拍他肩膀,犹豫了片刻,低声安慰:“其实我不是从指纹看出来的,我眼睛不好,要不是霍队刚刚喊我们来看,我根本没注意到这有什么问题。”
“那是为什么,直觉吗?”杜晓天眼前一亮,迅速看向简沉。
如果简沉是猜出来的,那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感觉好受多了,至少只是被霍队比下去了。
霍无归这种一年四季恨不得全住在所里,大案小案只要有精力通通跟上的精英人士,北桥分局卷王之王,几年间从未考虑过任何个人问题,对婚丧嫁娶抱着我不入佛门谁入佛门的四大皆空态度。
自己卷不过,可以理解。
“不过我确实也是从积木看出来的。”简沉慢条斯理道,“你们也见过苗斌几次了,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他有妥瑞症。”
“妥瑞症?”果不其然,杜晓天一脸茫然地看过来,“这又是什么?”
简沉闭了闭眼,思索了一下,像是陷入了某个经年累月,越发庞大的梦魇中,低声解释:“tourette综合征,也叫图雷特综合征,或者抽动秽语综合征,每年大约能在10万人中检测到一例。”
“最明显的特征在于,面部,眼部肌肉的不规则抽动,比如时常眨眼、抽动鼻子、点头、撞墙、四肢不由自主运动等,频率不定,频繁的人每天可以发作上百次,手指很容易在无意中伤害自己,严重的患者可能会因此毁容,并且会无意识发出犬吠、咕哝、咋舌,甚至会不受控制地爆粗口。”简沉说得很慢,比起背书,更像是某种亲眼所见般的叙述。
他说话的同时,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暗,恍如步入十七年前的噩梦一般。
黄昏的小院,春风和煦,窗外草长莺飞,窗内,孩童被宽阔柔软的束缚带困在床上。
温柔的女人告诉他:“小沉,乖,别怪妈妈狠心,妈妈也是怕你伤害自己,等小沉治好病之后,一切都会好的,知道吗,小沉。”
温热的手突然落在后心,一股坚定而踏实的力量隐隐传来,将简沉从近乎窒息的压抑中抽离,简沉一愣,睁开眼侧过头,发觉霍无归悄无声息地起身,站在了他背后,指节轻轻点了点他的背后。
“我懂了!”杜晓天脑海中的记忆逐渐浮现。
湄沧江边的碎石滩上,其实一切也才过去不过半个月。
那个晚上,苗斌大喊大叫着,穿过警戒带,一路踩着碎石冲到尸体前,即使被制服了还在剧烈挣扎,最后跪倒在尸体前,成功让整个北桥分局臭了足足一礼拜。
还是那个晚上,审讯室里,他颤抖着手攥紧苗胜男的照片,说话的时候时而啜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