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夺了他的笔:
“章望生,你可真能坐得?住!你被你妹妹举报了!”
章望生抬起了脸,没反应过来。
马兰脸色很难看:“你跟雪莲的事,现在?人都知道?了,你快去?看看吧!”
场里挤满了人,章望生一来,人都很有兴味地瞅他,话音小了。他穿过人群,肩膀蹭着肩膀,艰难过来,看了看大字报上的内容,认得?字迹,却没办法跟南北放一块儿想。
章望生看了好几遍这个大字报,心中?非常茫然,是?南北吗?真的是?她吗?可她,她为什么要?做这个事儿呢?
马兰在?身旁问了他些话,他一句都没听见,气?得?马兰搡了他两把,叫他说话,章望生还是?沉默,人都看着他,他回到办公室,坐下继续算账。
这事儿传得?很快,章望生跟寡妇雪莲搞破鞋,而且,这事是?章望生家里大义灭亲,亲自举报,那肯定做不得?假。公社中?学的学生听说这事,火速赶来,找到南北,叫她把大字报弄学校也?贴一份。
南北被几个少男少男簇拥着,大家都夸赞她,说她不愧是?贫农出身,思想觉悟就是?高。南北是?流浪过来的,要?饭的,被所有人默认了出身贫农,根正苗红。她这个事迹,得?宣扬,得?表彰,得?号召所有人学习。
人声嘈杂,南北望生。
斗破鞋,斗野汉子一下成了整个月槐树公社最期待的事,人们忘了荒年的痛苦跟恐惧,心里快活起来。
章望生晚上刚到家,后脚民兵队的人就跟来了,见了他,毫不客气?地说:“章望生,队里叫你过去?问话,抓紧的。”
“问话?”他好像什么也?不晓得?似的。
这人气?笑:“章望生,你装什么呢,赶紧走人,不走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章望生便没再说什么,跟着去?了,公社的干部都在?,还有几个人。他大致扫一眼,灯光昏昏,也?没太瞧清,等看见南北,章望生的目光才停下来。
他用一种很混沌很惘然的眼神看着她,南北目光炯炯,指着他:
“马书记,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亲眼见他跟雪莲抱一块亲嘴,就是?那天,马六叔找章望生办吴有菊的后事,就是?那天,我一回家就看见了!”
“南北,”雪莲叫起来,她也?在?,原来她也?在?,章望生看了看雪莲,雪莲气?得?眼睛喷血,“你,你小小年纪怎么就那么坏!”她扑过来,像是?要?打南北,李大成把她胳膊攥住了,“嗳嗳嗳,怎么着,想打证人?”他一把将?雪莲甩出老远,雪莲气?哭了,鼻涕都流出来。
马书记皱着眉,显然是?对章望生非常非常失望,他问:
“章望生,你妹妹都瞧见了,你怎么说?”
章望生像是?没听见,他沉默着,看向南北,好像头一回见到这么样一个人。南北扬起脸,两眼倔强,心里升起强烈的报复的快感,叫你不在?乎我,叫你跟人搞破鞋,她不无?快意?想道?。
“章望生,说话,是?你先勾引的雪莲,还是?雪莲勾引的你,你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一共搞了多少次?都在?哪儿搞的!”李大成跟发射炮弹似的,咄咄逼人问话,“马书记,今天夜里不能叫这两人回去?,得?把他们关起来,写材料!”
马书记觉得?这话有道?理,叫人看着他们,必须写材料认罪。
至于南北,她可以先回家去?了。
月光那样亮,冷冷清清照着人家,照着荒芜的平原,南北踩着影子,回到家,她把门闩上,忽然觉得?有点害怕,白天的火灭了,她又觉得?有点冷,她从?没一个人这样呆过,原来,夜晚这样长。
她不晓得?章望生怎么想她,看她,她只想叫他后悔。
这一夜,章望生当然没有认罪,他一个字没有写,民兵便过来打他,把他揍得?嘴淌血,眼也?肿了,因为烫伤没复原的皮肤,很快又烂掉。
马老六想拦着,李大成立马问他是?不是?跟反动分子一路的,马老六便不说话了。
这样到了第二天,雪莲也?被绑起来,李大成亲自绑的,一个破鞋,自然要?绑紧些,她那细腰,大屁股,这么往紧勒一分,就显一分,怎么显,怎么勒,好叫人看看她是?怎么发骚的。
雪莲又哭又叫,挣扎得?厉害,后来,没了力气?,只剩一脸的泪。
来了个妇女主任,把雪莲的头发绞了,绞成狗啃的一样。
李大成又亲自糊了两个尖高帽子,一个戴章望生头上,一个戴雪莲头上,两人脸上被涂了油彩,拉到场里,马书记通知社员们来开?会。
民兵手里拿着红缨枪,压两人上台,枪往膝盖窝一捣,两人都扑通扑通跪着了,章望生脖子上挂着“野汉子章望生”几个字,雪莲挂着“破鞋雪莲”,两人已经有些麻木了,他们没办法睡觉,不让吃饭,刚开?始还在?愤怒,抗争,最后破罐子破摔了,身体?太痛苦,任由人摆弄了。
黑压压的人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