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他, 现在虽开了窗,殿里仍旧一片酸臭的污浊气, 她闻着味道皱皱眉, 多亏没泛酸。倒是他,呕到后来都是苦水了。
“吴良辅,这些都收着。即刻传太医,过会儿这些污物也一并给太医看。”皇后想了想, 对着正跪在地上收拾狼藉的吴良辅吩咐, “这么着, 直接传太医去坤宁宫, 养心殿一时半刻住不得。”说着用手在鼻尖扇了扇,又去握皇帝的手,软语商量,“万岁移驾坤宁宫。”
修手冰冷,她顺着袖管往上摸,捏到一个肌肉发达的手臂,鼓鼓的肉疙瘩。他原是个精壮的青年, 现在像个柔弱的病西施,她心里揪着,看他苍白的脸, 星目阖着, 绵软地躺在帐子里。
等小太监收拾停当退出去, 她才用两只热手暖着他,娇声说:“万岁今儿反常,是不是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不相宜的?”
刚听说他捏了宁妃的手,两人还险些……她忍不住又急又气。明明说好了,有了她就不能有别人,他如何不自重,跟宁妃有这些亲密举动,又被宁妃看了私隐处,一泻千里把养心殿弄了个乌烟瘴气,“男德”呢?扭头不想理他。
等他这么吐,她又心疼。刚恸成那样,她来了也止不住,哭得像个孩子,可她一着急,他马上挂着泪来安慰她。好看的难看的,说得出口说不出口的,他都摊开了坦白给她,又不像是不守“男德”的架势,仍是事事以她为重,样样都怕她伤心难过委屈。
他反常,她不得不多想想。要是那回太后没帮她,她一个单纯的穿越女,想不到那些宫闱歪招,既然见识过那些歪招,她就该警醒些,别屈了他。太后帮过她,太后就能帮别人;那些下作手段,太后能用,旁的人也能用。
况且,她从来没疑心过他的“男德”,实是样样做得够好。他对她一向忠贞,认识她之前的事当然不能论,认识她之后,他对后宫的女人不闻不问,年少猖狂的,就为了她“不乐意”,硬生生素了三个多月,不能不说恪守“男德”。日常在慈宁宫,一双眼睛就跟长在她身上似的,从不越过她的肩头往身后的美人们身上看。对着她各式各样表忠心,握着她的手一定要送到唇边亲个不休,夜里竭力地各式花样,若是这样还有余力想别的女人,他可真是天赋异秉。
她站在床边正想着,他猛地坐起身,像个孩子似的搂着她的腰,脸贴在她小腹上,囔着鼻子委屈地说:“谨贵人和宁妃都来送东西,说是什么科尔沁来的厨子做的点心,朕想着你肯定吃过,也想尝尝,若是好吃就叫到坤宁宫做给你吃……”
那就是了,谨贵人,太后的外甥女儿,太后不帮她帮谁,谨贵人和宁妃又交好……她点点头,拍拍他的宽背,替他做了主,说:万岁起个驾,去我宫里躺着吧,这屋子的味儿,没毛病也给熏出毛病来。”她再待下去,怕也要受不住了。
他紧搂在她腰上不动,她像是捋猫儿毛儿似的,手顺了顺他后脑勺:“刚是我急了,先漱漱口,换衣裳回家。万岁的奏章还带着吗?”身上的甜香气向他笼过去,她探探手捏了捏他柔软的耳朵,歉意地说,“我想错了,不是您本意背着我跟别个相好,摸一下看一下都不打紧,甚至再生出阿哥格格来,我心里难过,也替你做主。”
福临环抱着她,嘴贴在她腹上,一把声音都被捂在她缎子面的丝棉袍里:“你倒说说看,你怎么替朕做主?”
“万岁起初也曾不喜欢我。太后用说不出口的法子,万岁才肯抱我,后来又全了我在嫔妃前的面子,了了太后给的差事。”两人不约而同伸手去找对方的手,那次春梦未偿,只在她脖子上留了几个遮也遮不住的痕,他还把她手捏青了。他掌心贴着她的手背,手指仍旧冰凉,只有手心里一丝温热,全捂在她手背上,他有一丝暖就想全给她。又贪着她身上的香软,他轻轻攥紧了她的手:“谁说朕不喜欢你……朕喜欢你,打起头就喜欢你。”他往她肚腹上拱一拱,一把声音都喂给她缓缓拱起的那个突。
“您就是不喜欢我,要不,那夜自己解了袢儿走了。”她手指顺着他耳廓的软骨滑到耳垂上,调皮地拧了拧他柔软的耳朵,接着说,“先不说这个,先说‘替你做主’。今儿的事儿我只听了个大概,左不过是万岁不愿意,但是宁妃愿意,结果……嗐,我说不出口。可是万岁不愿意,怎么能起那个反应?万岁想过嚒?”越说,她心里越清楚,大约这事儿瞧着是谨贵人和宁妃出头,实际太后在背后撑腰,就是要分了她的宠。可就算这样,话也不能直说,只能引着福临自己想,她明说总有挑拨母子关系的嫌疑,“宫闱的这些法子,太后原用过帮我……”
福临顺着话头,幽幽想起大婚后在慈宁宫喝的那碗味道古怪的凉茶,喝完浑身燥,止不住地爱皇后那副裹在艳色袍子下的身子,恨不得马上吃到嘴里,也多亏有那碗药茶,他跟她之间本来隔了一层冰,不知要过多少时日才能破的,突然就破了,以后忽远忽近,总是肌肤先亲近过。后来他见她,没有药勾着,单她这人,仍引得他止不住地要往她坐卧行走处看。有她在,其他人都黯然失色,他倾慕她,但总不至于像那次一样,丢盔弃甲迫不及待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