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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暑
秋老虎名不虚传, 特别是在北方,明明天高云淡,风却热, 太阳也灼烫,就算日头西斜, 在阳光里立一会儿也满身汗津津,再想想没涂防晒, 黑了还是小事, 老了才是至大的事,金花先烦躁起来。
她掐着点儿来慈宁宫门口等福临,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她忍不住在慈宁宫门口踱几步。乌兰小声说了句:“娘娘。”又给她递了个看嫔妃的眼色。金花想了想, 心浮气躁也不能给其他人瞧出来, 强住了步子, 手搭凉棚看福临来处。
她好像头一回为了自己盼着见他,不是为了撮合他跟旁人,也不是为了他的其他女人来求他恩典,可是也就这一回,偏偏没盼到人。正等着,苏墨尔出来,对她说:“皇后娘娘, 万岁爷今日出宫,怕是还没回来,太后娘娘命贵人们不必等万岁爷, 先进去吧。”
金花听了, 又看了眼御道, 空寂寂无人,天边夕阳都泛红了,风吹的缕缕云,铺陈成光芒万丈形状的晚霞。这时辰没来,估计今天不来了,福临是真闹不高兴了啊?不声不响出宫像是故意躲着她。
她脸上堆上一个笑,扶上苏墨尔的手:“还劳动姑姑出来,怪晒的。”
进殿她先小心看太后的脸,毕竟她上午头一次赏了嫔妃罚,又是同为博尔济吉特氏的静妃和谨贵人。谨贵人最得太后的喜欢,没事儿也要来慈宁宫陪着说话凑趣儿,上午的事儿,她必是先来告过状了。
太后神色倒没什么,就是受了皇后和嫔妃的礼,也不叫散,让她们直挺挺站了会儿,听到嫔妃堆里有动静时,才问:“杨庶妃和端贵人最近身子还好?”
金花刚晒了一会儿,又静站着这一晌,浑身不舒服,心里忖着她身子比上辈子弱,十几岁多么能笑能闹,现在这弱不禁风的身子……她跟福临说“身子弱”也不算哄他,她脚伤了这段日子孵在坤宁宫八成把身子孵弱了,昨儿又肠胃难受。
对着太后精神紧张,往日福临在,他还能帮她遮挡下,偏他昨夜今日都不在。听着太后问,金花趁机在衣裳下扭扭身子,大喘口气,回拢神思,端着声儿说:“皇额娘……”
太后把帕子抽出来一挥手,漫不经心说:“皇后,让她们自己说。”
金花忙收了声儿,太后这话不是训她,但是又透着严厉,估计是今儿罚了静妃和谨贵人,太后还是不称意。听完两位有孕的美人儿奏回,太后说:“既有了身子,就好好保养着,时刻体察着,有事及时来回,不要稀里糊涂,也不要擅作主张。”
金花听着忍不住抬头,这话像是说她?果真对上太后的慈眉善目,表情却很严厉。只瞥了她一眼,就越过她,往她身后看去。满殿的嫔妃估计也听出了话中有话,同时惧太后的威严,大气儿都不敢出,不过挪挪步子摆摆袖子,一阵丝袍子轻轻的窸窸窣窣,就是所有的回应了。金花忙垂了头,听懂了也要装作没听懂,下次旁的人再当面给她难堪,她还要拿架儿做威。在宫里盘算谋划,求的不就是个日子舒心、有乐子?日子舒心了,自然有乐子,所以她不预备委屈心意。
今儿本来要盘算下以后日子怎么过,躺在榻上看了会儿手,想了下昨夜那“假孕”的尴尬,手陷在胖大橘光滑的皮毛里,想要从头到尾给它捋一遍,“健猫马杀鸡”,谁料酒劲儿大,她前后吃了一大一小,两碗,手还没捏到胖大橘的肥臀,她毫无征兆地盹着了。醒了看身上搭了个薄薄的锦被,颈下还垫了个枕头。难得,呼和这么体贴,往日她各处倒头睡,坤宁宫的小宫女都习惯了,无论是耳房、榻上还是廊下,都没人理会,大夏天还冻着她了。
起床重新匀面梳头,金花盯着镜中那个娇酡美人儿,面色如春半桃花一般,白里透红,紧致细腻的皮肤泛着茸茸的光。是酒还没醒嚒?还是睡饱了就是这么养颜色。想到这儿,她更定了心意不委屈自己个儿了,谁愿意当炮灰谁当去,她不当。
退一万步说,她还有四只猫猫,还有福全呢……
只是太后这么教训,是对着杨庶妃和端贵人说的,她要不要一起应?想了想还是应,好歹是中宫之主,殿里众美人之首,装作“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罢,于是严肃地对着太后点头:“谨遵皇额娘教导。”杨庶妃和端贵人也一起应着。
太后见金花这么言语乖巧,深情恳切真挚,抬手不打笑脸人,还要顾全她皇后的体面,点到即止,也不好再发作,点点头,让皇后和嫔妃又立了一会儿,说声:“去吧。”
嫔妃都退着退出去,花盆底一片有规律的“笃笃”声,金花想着福临也许晚点儿回宫还要来慈宁宫请安,立着不动。太后看她没有要走的意思,说:“皇后也去吧,不用伺候。”
太后昨夜先是欢欢喜喜,得偿所愿;后来又听太医哆哆嗦嗦说:“皇后脾胃失调……”不啻当头一棒。她也明白子嗣的事儿急不来,可看皇后总有些触着烦心事,所以点心也不用她伺候,直接打发了。
金花退到慈宁宫门口,太阳刚落,天边的彩霞正热闹,她握着帕子印了印脑门儿的一头汗,反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