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潋在心底叹了不知是今日的第几回气,伸手将猫从他掌中解救出来。
“许你瞒我那样久,还不许我生一回气?”
“惦记你也不成,那往后就都不惦记了?”
猫长长地“咪呜”一声,跳下榻去,谢执掌中落了空,手指半悬着,又慢慢落回榻沿上。
“少爷自便就是。”
怎么能这么惹人心疼?
小皇帝怎么放心把这样的人派来儋州?也不怕他连骨头渣子都叫人嚼吃了。
这样的念头刚起,周潋便又想起这人是如何在自己面前瞒了数月的身份,叫人半点也未觉察。
还有那回,青石巷中,靖王身边的人会生出盘问之心,只怕也是这人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般说来,这人还真是惯会装样子迷惑人。
周潋想着,又好气又觉着好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单膝着地,在榻边俯下身去,捉住了谢执的脚踝。
后者还未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往后挣了挣,没能挣脱。
掌中骨骼纤细,两指堪堪圈住,隔着薄薄一层布料,依稀可辨下头温热的皮肤。周潋腾出另一只手,拿了脚踏上的丝履,替他将足尖搁进去。
“不是说够不着么?”
他松开手,“现下可好了?”
榻上的人静了一瞬,由着他动作,待他说完,半晌,低低道,“这算什么?”
算什么呢?
周潋也说不清楚。
他直起身,目光自上而下,对上那双盈盈的眉眼。
“算作问路石。”
“这棋局,我应下了。”
人在局中,落子无悔。
他没什么旁的可在意了。
狭长的眉眼微微弯起,他看着那人踩着脚踏,拿手臂支在膝盖上,托着腮,笑盈盈道,“少爷好气势。”
“那谢执就祝少爷这一笔盆满钵满,大胜而归。”
“不过下回,少爷还是换个问路石的好。”
他直起身,鞋尖微微翘着,随意地晃了晃,轻飘飘道,“要是叫旁人撞见了,真当少爷有断袖之癖,污了少爷清名,”
“那可怎么好呢?”
周潋:“……”
这人分明就瞧了出来,现下还要故意逗着人玩儿。
委实是……太记仇了些。
儋州雪
园子西北角栽了几株柚子树。
树上了年纪,经年挂不了几个果子,生得丑不提,还皮厚味涩,也没什么人肯来吃它。
角落里不算什么惹眼的地方,花匠也懒得多管,想起来时,一季替它修一修枝叶,免得太寒碜就是。
阿拂攀在树干上,伸长手臂,挑了几枝带着新叶、形状好看的折了,怀中抱了满满一捧,才从上头轻轻巧巧地跃了下来,沿着石子路回了寒汀阁。
阁中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大约那位冒冒失失的周少爷已经走了。
阿拂想着,悄悄舒了口气。
她在楼下寻了只矮陶瓮,将怀里的柚子枝叶又仔细挑了挑,洗净插好,捧着去了楼上,腾出一只手撩开珠帘。
谢执在窗前倚着,抱着猫,视线落在外头,不知在瞧什么。
阿拂抱着陶瓮,好奇地从他身后踮着脚看,只瞧见院外光秃秃的芭蕉棵,经了霜,边缘透出残损的绿。
芭蕉根下是铺陈的白石小径,弯弯绕绕,一径去了灌木后头,隐约露出片衣角,再晃眼,就瞧不见了。
这路偏僻,围着寒汀阁转了足有半圈,鲜少有人肯这般绕远。粉墙黛瓦,兜兜转转这么一回,倒像是舍不得阁中的谁一样。
阿拂心下觉得好笑,为走这路的人,也为看的人。
她将陶瓮搁在一旁矮几上,从里头挑了枝顺手的,走去谢执身边,“我摘了柚子叶回来,”
“公子抬抬手,扫扫晦气。”
说着,拿那一枝,自上往下,依次从谢执发顶,肩头,膝盖上轻轻拍打过一轮,这才堪堪停了手。
“还有许多呢。晚间搬了浴桶出来,公子再好好泡一泡,大约就够了。”
谢执从窗外收回视线,落在那一瓮的柚子叶上,很轻地掠了一眼,随即便挪去了一旁。
阿拂跟了他多年,对他的一举一动再了解不过,此时瞧见他的动作,免不了笑着,开口问道,“可是要给呆子少爷那边也送几枝?”
“公子是怕他今日挨着了您,也沾上了晦气?”
谢执:“……你家公子是晦气托生的么?”
“只叫碰那么一下,就染上了?”
他抱着怀里的猫,作势朝阿拂举了举,“若真这般厉害,那我抱这猫还抱了半晌呢,”
“你我还在儋州呆什么,直接将猫放出去,叫它往靖王身上扑几趟,也不必这般费事了。”
“阿弥陀佛,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阿拂笑着吐了吐舌,方又道,“我才说了一句,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