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了,”周潋收回手,不大自在地下了榻,去案边斟了杯新的给他,“吃了冷茶,待会儿又要咳嗽。”
谢执:“……”
他默默地接过杯盏,饮了两口,搁去一旁,再抬起头时,目光同周潋正正相对,“少爷既然那日就知晓了,”
“为何一直瞒着,不来质问于我?”
周潋哑然,停了片刻,才伸出手,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脸,见这人盯着自己不放,一副要问个究竟的模样,咬了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因为我先前耽于情爱,叫美色蒙了心智,不忍开口相询。”
“这总成了吧?”
“哦,”谢执垂下头,心中暗笑,指腹蹭过杯身的纹路,沉默片刻,慢吞吞道,“那怎么现下又肯问了?”
周潋几乎要气笑出声。
从前竟不晓得,这人这般会装糊涂。
他瞧见谢执细白的手指,心中说不出是何情绪,索性拉下脸皮来,故意粗声道,“自然是因为,我并无断袖龙阳之好。”
“如今你身份既已被我识破,林沉叫你使来的这招美人计,自然无用了。”
“……这样吗?”
不知为何,每次听到“林沉”二字,谢执神色总要带上几分微妙。
周潋想,大约是猝不及防下暴露了另一重身份,心有戚戚的缘故吧。
“原来此招唤做美人计,”几句话工夫,谢执神色已然恢复如常,拿手支着下巴,笑吟吟道,“谢执愚鲁,多谢少爷点拨。”
“少爷只管放心,谢执也无断袖之癖,不会对少爷如何的。”
“你最好是。”周潋恶狠狠道,心中好似松了口气,又不自觉地隐隐生出失落。
“现下我身份已然败露,少爷得知了我同林沉的计谋,预备如何处置呢?”
“可要将谢执绑了,交到官府去?”
“怎么会?”周潋断然否定,话出了口,又觉得太心急了些,匆忙掩饰道,“谁知那姓林的会不会同官府勾结在一处?”
“我若报官,兴许还如了你……他的意。”
“少爷当真比干心窍,”谢执敷衍地拍了两下手,略一抬眼,懒懒道,“既不报官,那少爷是自己审了?”
他斜倚在软枕上,环顾四周,眨了眨眼,将手腕并拢,递去了周潋面前,眉尖微微一挑,“谢执尚在病中,身子无力,实在移动不得。”
“我瞧此处甚好,床榻之上,又有纱巾手帕之类,刚好方便少爷将我绑了,动些私刑。”
“我若受不住,兴许真会供些东西出来呢?”
任去留
床榻之上的私刑,能指什么?
周潋到底也是经过事的,生意场上有几分清白干净,即便他从未沾过身,那些个手段也是心知肚明。
这时瞧见谢执两条玉藕似的细白腕子直伸到眼前,又听见什么“绑起来”“受不住”之类的浑话,呼吸不由得一滞,还未开口,一张俊脸先红了一半。
“你别……别这样,”他下意识地往后欠了欠身,目光朝一旁移着,并不敢多往谢执手腕上落。
“周家门风清正,哪里会有私刑一说。”
“嗯?”谢执语调微微上扬,“那,少爷今日也不破例?”
说着,慢吞吞地将手腕收回去,面上倒依旧带着浅笑,瞧不出在想什么。
周潋见他动作,暗地里松了口气,先前心中两分莫名的别扭之意跟着褪了下去,略定了定神,低声道,“你并非奸恶之人。”
“虽受命于林沉,月余以来,也并未行出对周家万分不利之事。”
谢执长久居于园内,往来交际的只自己一人,周家生意上的门路,自己从不曾在他面前透露过,他自然得不着什么消息。
林家这步棋安排得巧,可惜却没来得及派上什么大用场。
“可我听闻,林掌柜最近动作频繁,从少爷手中抢走了不少生意,”谢执视线微转,在周潋面上轻轻巧巧打量一圈,
“白花花的银子流去旁人口袋里,少爷对着我这颗林掌柜安插进来的棋子,就不恼么?”
周潋神色平静,“为商者自古如此,有进有出,时运也分济与不济。”
“林沉能撬走铺中生意,是他的本事。我心中虽警醒,却还不至于迁怒到旁人头上。”
“所以,”谢执微微侧过身,半幅青丝从肩上披落而下,语调轻轻,“少爷现下,当谢执是旁人了?”
周潋不防他这样说,微微一顿。好好说着正经话,这人怎么又能拐到旁的地方。
只是随口一句称呼而已,他竟然,这般在意吗?
“不肯送官,也不肯罚,”谢执垂下头,手指一下下地捻着发梢,漫不经心道,“那少爷预备怎样处置谢执这个旁人?”
“依旧拿顶小轿乘着,送去林掌柜那里?”
周潋微哽,一时竟不知怎样答他。
原本该是如此的。
他查出谢执身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