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先前的冰化得差不多了,清松换了新的帕子,原先那块气咻咻地掷去地上,口中忍不住抱怨,“老滑头。”
“两边的好人都叫他做完了。”
“成了,”周潋挥了挥手,垂着眼道,“你心里清楚,搁在那儿就是,说出来又值什么?”
“左右周管家心里,还是记挂着咱们这边的。”
“不然也不会来得那样快。”
清松撇了撇嘴,“那老头儿一副心生了十窍,九窍半都落在闲枕阁那边。”
“您若不是今儿在那边出了事,小的可不信他有这样殷勤。”
“要不您走了仨月,怎么也不见他着上几分的急?”
“叫你住嘴,你倒说得更起劲,”周潋动了动两条僵疼的膝盖,“这园子正经的主子在闲枕阁,他是管事的,自然要盯着正头主子看。”
“肯对咱们分出心来,已经算好了。”
他有些艰难地将自己挪到榻中间,扯过条锦被只盖了一角,阖上眼道,“日头晒久了,头疼得很。我眯一会儿,你在底下候着,等药取来了,就收好,不必来回我。”
事儿大约是取药的工夫传出去,此后几日里,来探病的人一拨挨着一拨,周潋懒得应付,只躺在楼上,一概推说身子不爽,叫清松去打马虎眼。
闲枕阁那边到底没再传过来话儿,只是府里的东西挨着番儿地送,伤药,吃食,并各色衣料,一日总要来上几回。
周潋自然清楚这背后是谁的意思,瞧着那堆东西,眉就不由得蹙着,沉沉地叹出一口气。
窗前风冷,沾湿的布料坠着,不大舒坦。他抬手要将窗子合上,无意之间一瞥,视线倒落在另一样物事上。
许多日了,那只雕镂香炉依旧搁在原处,没有主人来接续,空摆着,落了薄薄一层灰,碧釉光泽都黯淡许多。
周潋瞧了一会儿,随手拿起来,捏着衣袖擦拭几下,擎在掌中细看。
上次匆匆之间,竟也未来得及问。空雨阁久无人居,向来门户紧锁,那姑娘到底是生了怎样的法子,才将这香炉摆在二楼窗阁之上的。
总不会……他将视线移去窗畔那一株辛夷上,总不会是顺着树桠攀援而进?
眼前闪过那日凌霄花架下的迤逦红裙,他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自觉荒唐。
大约是找人讨了钥匙罢。
诸事烦乱,鲜少能抽出空闲来。昨日使唤了清松出门,他不耐烦呆在房中,撑了伞去逛,不自觉地沿着路走,兜兜转转,又到了那片花架下头。
雨疏风缓,落红委地,前些日子还开得极艳的花枝早已谢了,叶仍是稠的,浓淡绿梢里,几乎瞧不见半点红了。
他在架下立了片刻,惘惘然,心中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临走时,倒像是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意头。
指腹触在香炉底部,温润的玉质上似乎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迹。
他将香炉调转过来,身子微微侧着,就着光细看。
曲笔似藤,点若峰石,是一个“晏”字。
水榭阁
一天天耗着,眨眼就到了寿筵那一日。
依着先头的例子,周潋身为周家长子,是要呆在前厅里头,在周牍身旁照应着,招呼那些亲朋宾客迎来送往,好收吉祥话的。
待客的衣裳是早先就备好的,周管家特意嘱咐了人早早送来。雪青色云缎外衫,另用银线在袖口同衣摆处绣了暗纹。
周潋本就生得端仪,这样的颜色上身,陪在周牍身侧,愈发衬出几分阶庭兰玉的模样来。
周牍鳏居多年,未曾续弦,膝下只得周潋一子,将来若无意外,这家主之位,总归是要落到后者头上去的。
能来寿筵的客无一不是冲着周家的排面,一时间见了父子二人,贺寿词罢,少不得就要面上带笑地称赞几句。
长辈面前,更要显出晚辈的好来。周潋早些年曾跟着京中大儒进学,一时间什么“芝兰玉树”“君子风仪”,口中寻得出的好词都朝着周潋身上堆。
周牍素日是冷面的,这样的场合里,少不得也带出几分笑意来,口中只管推辞着,“小儿无状,倒是折煞他了。”一边又叫周潋招待了人往后头进座。
前日里竹轩中那一场,却是半分都显不出了。
周潋生母叶氏与周牍算是少年夫妻,多年相濡以沫,恩爱甚笃。叶氏病逝后,儋州城中不少人家都动过念头。
周家是皇商,有朝廷里头的一份儿作保,生意自然顺当平稳。若是能将女儿嫁进这样的门户里头执掌中馈,半辈子的富贵总是不愁的。
奈何冰人踏破了门槛,连带着周家旁支的族兄轮番来劝,周牍都不曾松口,耗到如今自家儿子都该说亲的年纪,府里头也没能抬一位主母进门。
时辰近午,来客渐渐稀了,堂中只余父子二人。
周牍到底年长,精神不济,方才站了许久,腿脚上生了困意,趁着这时便往一旁的圈椅上坐着,略歇一歇。
周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