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说黑石子的坏话只有老夫一人听到还好,日后可万万不能在旁人面前说黑石子的坏话,上一个敢在黑石私下骂黑石子的人坟上的草都一尺高了……”
范增心中一动:“哦?难道整个黑石都如此崇拜黑石子吗?”
“何止是崇拜,黑石能从一个只有不到十人的破落村子到如今数千人人人都能吃上饭的宝地都是黑石子带着黔首们一锄头一锄头拼出来的。在黑石,每个黔首都愿意为黑石子而死。”老者脸上带上了笑容。
他也是跟随黑石子将黑石从一个小地方变成繁华宝地的黔首之一,只要跟随黑石子,日子就会越来越好,这是黑石每个黔首都坚信的。
或许很快也会变成整个怀县每个黔首都坚信的。
范增若有所思。
这么看……赵不息似乎不只是个普通贤人啊。
范增见过春申君,见过信陵君,也见过其他许许多多以贤德闻名一方的贤人。可就算是名闻天下的战国四君子,他们养着数千门客,可其中甚至找不出来十个门客愿意为他们而死。
能有千人愿意随一人赴死的贤人,范增只在书里读到过这种人,孔丘和墨翟,他们有数千的弟子,其中或许能有上千人愿意陪他们赴死。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忠实弟子多,所以在数百年后的如今,儒家和墨家依旧是当世显学。
可赵不息似乎没有传播她的学问啊。不传播自己的学问,不收弟子,却能让这么多的人狂热崇拜她,赵不息要做什么呢?
范增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他似乎抓住了一丝东西,范增多年累积的造反素养告诉他,只要顺着这丝脉络往下查,会有惊喜等着他。
“好了,我走了,你可不许再说黑石子的坏话了。”老者看见范增心不在焉的模样,叹了口气挥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范增急忙开口:“等等!老丈,您的学识如此渊博,为何要留在黑石呢?”
老人回头看了范增一眼:“我不是学识渊博的人,我这辈子只读过《论语》的其中一部分,勉强算是识字罢了。”
“可您看事情十分透彻啊。我读书破千卷,却没能一眼看出您所说的黑石子的良苦用心,可看您比我更加智慧啊。”范增感慨道。
老人对着范增笑了笑,笑容之中满是范增看不懂的感情。
“那是因为我就是一个失去了子女、院子里种了三棵柿子树的鳏独老头,我唯一的外孙女就是失去了父母、年年跟着黑石子翻墙的孤儿。”
范增愣住了,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那群跟着赵不息翻了一天墙的孩子堆里跑出来一个小女孩,跑到了老人身边,一老一少牵着手迎着夕阳背影逐渐消失在地平线。
久久,范增方才长叹了一声,再回想起赵不息对自己的压榨,似乎又恨不起来了。
不过他还是打算弄清赵不息到底在做什么。账目里的那些数额巨大的收入和支出,其中的“仙药”支出到底是什么,黑石对赵不息的极度崇拜,赵不息为什么要软禁他为什么又不杀他……
范增觉得,一张巨大的陌生画卷已经向他展示了一个角,而画的全貌正等着自己去探寻。
最主要的是,他年纪大了,总是这样被赵不息压榨他气一阵又被赵不息各种有意无意的言语和行为哄好一阵,他心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
咸阳城。
嬴政面无表情地负手站在那口被运进来的“赵不息之生父”棺材前,眼中晦暗不定。
“打开。”嬴政命令道。
蒙毅身边的两个近卫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抽出剑,抵在棺材板和棺材相接的缝隙处,用力将所有的力气和整个人的体重压在剑上。
吱呀——
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棺材板不堪重力被生生撬开。
棺材里果然没有尸体,而是并列放着两口木箱。
嬴政气得牙痒痒。
这个逆女,他就知道这个逆女不当人子!
“给朕打开,朕倒要看看,她的‘亲父’的真面目是什么!”
真正的亲爹·嬴政攥紧了拳头,并且当一堆金灿灿的金子映入他眼帘后把拳头攥的更紧了。
两口木箱里,俨然是塞满的金条,一看就是私下融了铸造成的金条。
乍一估计,少说也有三千两黄金。
朕就知道!
嬴政此时心里居然出现了“果然不出他所料”的感觉。
亲爹之坟里埋的不是她所谓的“亲父”,而是金子这回事,听着似乎很荒谬,可放在赵不息身上似乎又很合理。
那个小财迷,整日盘算的不是怎么坑六国贵族的钱就是怎么坑“始皇帝”的钱,会把金子当成亲爹藏在坟里也很正常。
嬴政抬手按了按额角。
他就说为何赵不息言语之中处处透露着看不上她那个“抛弃”她和她母亲的亲爹,为何还是给她那个一头栽进泥坑摔死的傻子“亲爹”砌了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