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看了他一眼,见到是个头发花白腰也佝偻的老者后收回了视线。
“我笑黑石子分明不尊重老人,你们却被她迷惑各个对她死心塌地。”
范增满腹怨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分明好好的过着日子,守着自己想要造反的小梦想,怎么忽然就被骗到了怀县,然后他不过是想去投奔自己的故知项梁,结果就被赵不息连夜劫持到了这里。
本来被软禁就软禁吧,反正他一把年纪也活不了几年了,造反的梦想看着现在的局面也遥遥无期,再加上赵不息花言巧语说要给他养老,范增都破罐子破摔打算老死黑石了。
谁曾想到,赵不息不当人子!范增算了七天的账才醒悟过来自己被骗了,什么养老送终,赵不息分明就是拿他这个老头当作免费的账房使唤!
可范增这么一说老人就不高兴了,他一敲手中的拐杖,怒气冲冲道:“黑石子这样的贤人岂容你这等竖子污蔑!”
“你只看到了黑石子带着孩子去老人家中胡闹,可你却没有看到那些老人、那些孩子都是些多么可怜的人。”老者唾沫星子乱飞,脸上的皱纹都因为气愤而绷紧了。
“连年的战乱死了多少年轻人啊,十年前赵王征兵抵御秦国的侵略,在怀县就征发了三千青壮,战争结束之后,整个怀县还剩下的青壮总共加起来还不到千人。”
说到这个的时候,老者的眼中有泪光闪烁。
“黄夫家的三个儿子都被征发入伍,可一个回来的都没有,只有他们夫妇二人还守着茅屋,一日比一日死气沉沉。直到黑石子学会了走路,带着其他孤儿去黄夫家玩耍,黄夫夫妇才有重新振作起来,还在院子里种了枣树。”
“黄夫夫妇一年中最高兴的时候就是每年过年孩子们翻墙偷他家的枣子,只有这时候他的院子才会热热闹闹的。”
老者愤怒的说。
“其他老人也是一样期盼黑石子可以带着孩子去他们家中玩闹。还有那些孩子,他们都是黑石子捡回来的孤儿,别的稚子都有父母陪伴,他们没有父母,可他们有黑石子,黑石子会带着他们打闹,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向有父母的孩子吹嘘的东西。”范增哑口无言,他读过上千册的典籍,也曾学过纵横家的口舌之术,可此时对着这个没读过多少书的老人,却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老人继续咄咄逼人,他暴躁地逼近了一步,瞪着范增:“我看你是个有学问的人,你读没读过《论语》呢?”
“我乃是子夏之儒也。”范增愣了愣,下意识回应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子夏之儒,你的意思是你读过《论语》吧。”老人问范增。
“那你一定也知道‘以德报德’这句话了,这是孔子告诉我们要用恩德来报答恩德。黑石子给予我们恩德,你为何不但不用恩德来回报她,还要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呢?这不是有学问的人应该做的事情!”
老人痛心疾首质问着范增。
“连我这样没读过多少书的将死之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你这样头脑还没有糊涂的读书人为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范增:“?”
可我又没受过赵不息的恩惠。那竖子只会压榨我,还振振有词说俘虏就是用来干活的。
可范增看着气愤的老脸都通红的老头,识趣的闭上了嘴,他虽然脾气暴说话直不吃亏,可也没打算无缘无故气死一个老头。
这老头拄着拐,走路都一颤一颤的,可别再被他几句话给气死了。
“老丈,您今年多大了?”范增忍不住问。
在这个老头嘴里,黑石子是个尊老爱幼的贤人啊,说不准是自己年纪还不够大,赵不息才对自己这么不客气,等再过几年他也老了,赵不息就会对他也尊老了呢。
范增本来已经对赵不息的品行不抱什么希望了,可方才听到老者这一番对赵不息有理有据的夸赞忽然又生出一点希望来。
老人气势汹汹瞪了范增一眼,没好气说:“老夫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年纪啦,五十有一矣。”
已经五十八岁的范增:……
五十多岁怎么就成“将死之人”“黄土埋到脖子”了啊。
范增这些年也觉得自己老了,年轻的时候他一个就能打十个,可这几年他一个人只能打五个了。精力也远不如前,年轻的时候他能三日三夜不睡,可如今每日只算六个时辰的账目就已经精力不济了。
不过再怎么看……五十来岁也不至于黄土埋到脖子啊。
要是赵不息知道范增心中所想必定会吐槽。
七十岁高龄还能活蹦乱跳指着杀人如麻的楚霸王鼻子骂“竖子不足与谋”的狠人,这放在世界历史上也是相当炸裂的。
七十岁还能做一方势力谋主的人,出名的也就两个啊,一个姜太公,一个就是你范增……
范增内心所想旁人当然不知道,他面前的老者看到范增表情呆愣还以为他是知错了。
年轻人嘛,总是有犯糊涂的时候。
“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