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绯微微垂首,反问:“不然呢,那因为什么?总不能因为姐姐喜欢上定北侯了吧?”
梁和滟不喜欢被人这样质问。
她不答话, 只微微抬了抬下?颌,漫不经心地反问:“你会对喜欢的人做适才的事情?”
李臻绯似乎是思索了下?,尔后?似笑非笑地开口:“我自然不舍得对姐姐那样子, 只是若情势所迫,我也理解。”
略一顿, 他微笑:“姐姐说‘适才的事情’, 可知?是觉得那样的话不该说,却?还是讲了,不是欲盖弥彰, 遮掩什么吗?”
他讲话的态度混不吝的, 事情的因?果?也联系得乱七八糟, 偏偏话讲得笃定, 目光也清明?, 映着点冷清的灯光, 注视着梁和滟, 仿佛胸有成竹。
梁和滟微微皱着眉, 回视他, 语气有点不耐烦,话也没有说得太好听:“李臻绯, 你别自?作聪明?。”
话落,她转身往回走。
她晓得李臻绯讲话是胡乱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然而他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 却?把她引到一个她从未想过?的情境里去——她对裴行阙, 到底是什么态度、什么心情?
梁和滟在这?样的事情上没有经验也没有兴趣,她也不是太钻牛角尖的人, 遇到瓶颈就回头,绝不在这?样不相干的事情上多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此刻却?被人直白地质问出声, 她难免有些?不知?所措,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李臻绯也收起混不吝的笑,急匆匆跟上来:“姐姐?姐姐?真生气啦?”
又?会吵闹又?拉得下?脸,也不晓得这?人白天黑夜是怎么长的,长成这?幅样子,跟开了屏追着人乱晃的花孔雀一样。
梁和滟头疼欲裂,懒得理他,一路往定北侯府走。所幸裴行阙还没回来,且他明?天就要走——梁和滟是再不想和他再见一面了,多一面就又?多出许多是非,她匆忙进屋,七拐八拐地回了院子,然后?直接把门一甩,门扇合上的同时?,外头传来一声痛呼。
梁和滟后?知?后?觉想起来,李臻绯还跟在她身后?。
外头的人哎呦两声:“姐姐,我鼻梁都被你甩得凹进去了。”
他话讲得夸张,但也不太虚,开门的时?候,梁和滟借着府里悬挂着的灯火的光芒,看他手按着鼻子,正?胡乱扯着帕子来擦流下?的血。
梁和滟叹息一声:“疼不疼?”
李臻绯拿帕子按着鼻子,那帕子轻薄,很快就洇满血,梁和滟扯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很诚恳地道歉:“实?在对不住。”
李臻绯微微抬脸,眨着眼,很可怜地看她。
夜色深沉,月亮也黯淡,只檐下?悬着的那灯高挂着,光映在他眼里,显得水亮,因?为捂着鼻子,所以他讲话也有些?瓮声瓮气的:“你说呢,姐姐——”
这?一年才开始,怎么就这?样流年不利?
梁和滟愁得头更疼了。
这?深更半夜的,人又?少,把李臻绯迎到她屋里去不合适,她思量了思量:“堂屋里有药,过?去坐着吧,我给你看看。”
李臻绯也没痴缠,不晓得是不是伤口疼得真的有些?厉害,总之是乖乖去坐下?了,梁和滟牵着裙摆过?去,环顾周匝,确定了裴行阙没有来。
其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当时?没有发作,后?面也就不大有发作的可能了。
而且就算发作了,梁和滟也自?恃能说得过?他,哪怕她不占理。
只是梁和滟检讨一番,倘若是她自?己被人推到风口浪尖,那她就算表面春风和煦,心里也一定在痛斥那人祖宗十八代?,要戳着他脊梁骨狠狠呵斥一番。
她这?么想着,按压李臻绯鼻子的动作就不自?觉地重下?去,疼得他哎呦一声,梁和滟抬抬眼皮,回过?神,先开口:“忍一忍。”
李臻绯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姐姐看我的伤口还走神,现在又?怪我。”
梁和滟凉凉瞥他一眼,忽然似笑非笑地开口:“我日后?再找,必然不找你这?样话多的。”
她语气清淡,仿佛只是一句忽然想到的玩笑话,但此情此景,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李臻绯的脸色略看没什么变化,然而梁和滟讲完这?话的时?候,眉头略垂下?去一点,唇角虽然还弯着,但脸上的肌肉显出勉强的走向,整个人的神情都萎靡起来:“姐姐——”
叫得委屈。
梁和滟不吃这?一套,因?而神情淡淡——人对不喜欢的事情往往就这?个态度,颠来倒去挂念思虑,不是太喜欢就是太讨厌。只是她此刻还没有想到这?一茬,只是自?顾自?看李臻绯鼻子上的伤——被撞肿了,攒出淤血,聚在一起,泛出青紫色,灯光下?,鼻尖高肿起,泛出一点油亮的光泽。
的确伤得不轻,但她见过?大风浪——几?个月前,曾有一把刀插在裴行阙的胸口,由她拔/出来,血迸满脸。
又?不自?觉想起裴行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