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一片寂寂,梁和?滟甚至听得见那人颈骨咔咔作响的声音,在场人脸色都一变,独裴行阙微微笑着,很平和?地看向那老翁:“抱歉,扰了您生意,我这就?把人带出去。”
被他掐着的那人脸色涨得通红,唇色发乌发紫,手一遍遍抬起抓着他手腕,但都徒然无功。
那人的随侍有想上来搭把手的,只是?脚步才一动?,就?见裴行阙手指又猛地用力,那人吐出一口白沫来。
而他直起身子,只微微略往那一边侧了点,手还卡在那人脖子上,叫他被迫撑起上半身,他把这人拖在地上,慢条斯理地往外走?,像拖拽一样死物一样。
白净手背上,青筋毕露。
那人为了不被他拖死,只能被迫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样子狼狈至极。
及至他出去了,满屋子人还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梁和?滟上一遭见裴行阙发这样大火,还是?在长公主府,掐着周三脖子的时?候。
略一愣,梁和?滟追出去,制止的话脱口而出:“裴行阙,不可!”
裴行阙已经把那人甩在了空旷地上。
那人被拖得一身泥,撑着身子,狼狈不堪地在地上咳出几口血水:“你,你……”
全是?气音,不敢高?声。
“你讲什么?适才人多?嘴杂,我没听清。”
裴行阙微微笑着,活动?两下手腕,漫不经心发问:“你自己还记得罢?再复述一遍,我听听。”
那人手撑着地面, 伏在那里,断续咳嗽着?。
他扑了满面的尘土,鬓发都脏污了, 涎液顺着?唇角淌下来,沾着?灰, 很狼狈。
而裴行阙听见动静, 抬头看向梁和滟。
正月里,晚风甚急,吹得?他蓬出的?鬓发拂过?眉头, 他微微笑着:“县主叫我?”
他语气温和, 平静, 无辜至极, 仿佛适才掐人脖子的?不是他, 今日虽然不禁夜, 但金吾卫随时巡街, 闻讯即来, 他这事情若是闹大了, 就不怕被扣在牢狱里的?吗?
被他卡着?脖子那个人也想到了,仰着?脖颈子, 很费力地往上抬起头,看着?裴行阙。
“你,你个卑贱质子,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动我的?!”
裴行阙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面带微笑?,静静听他厉声叱骂, 半点没有适才陡然翻脸、气势凌人的?样子。梁和滟在夜风里注视着?他那双手,修长、瘦削, 骨节分?明?。她触及过?那双手,也曾被那双手抚摸,她晓得?那双形状漂亮的?手上布满茧子,疤痕错落,摩挲过?皮肤的?时候,会留下淡淡的?红痕。
此刻那手慢条斯理抬起,抵在他血色寡淡的?唇上,手指微屈,掩住咳声。
冷风太急,大约又牵扯出他五脏六腑的?旧伤。
裴行阙微微抬眼,寡淡笑?着?,注视着?梁和滟,对那断续的?叱骂声充耳不闻。
他明?明?显出那么病弱的?样子,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梁和滟微微皱眉,注视着?裴行阙映着?灯影的?深深眼眸,觉得?有点看不透他。
李臻绯和卫期追了出来,窈窈也直面这场景。
她倒并不害怕,也是,边城里长大的?小姑娘,就算清软如一汪春水,总也是见过?世面,晓得?什么是处变不惊的?。
她垂着?眼,皱着?眉头,并不害怕,只是有点迷茫地看着?。
卫期皱眉,慢慢道:“好了,今日元宵佳节,不要闹出事情来。”
李臻绯叫了梁和滟一声:“姐姐。”
声音平和,温煦,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梁和滟却觉得?仿佛含着?一些要点醒她的?用意。
她回头看时,李臻绯并没看她,也罕见地没有露出混不吝的?笑?,他微微皱着?眉,死死盯着?那人。
地上趴着?的?那人依旧大声骂着?,讲话难听至极,因为裴行阙依旧站那里,没人敢扶他,怕被裴行阙一起掀翻。多可笑?,平日里被推到泥污里,沥沥一身脏水的?人,此刻依旧是那幅病弱样子,半旧衣裳,风吹衣摆,他神情淡淡,一时半刻,却没人再敢折辱他。
少顷,有奴仆匆匆跑来,与还趴在地上在叱骂的?那人耳语。
后者听了两三句,脸色陡然一变,讷讷息声。
裴行阙偏偏头,漫不经心发问:“没能叫来金吾卫吗?”
适才还气势汹汹骂他那人在明?如白昼的?灯光里脸色煞白,裴行阙似笑?非笑?地抬一抬眼:“还要我再等一等吗?”
梁和滟注视着?他,陡然明?白过?来。
裴行阙明?日启程归国,这是不晓得?多少番拉锯争锋后决定的?事,若今日因为什么事情把他拘禁起来,无论什么缘由?,都近乎于一种挑衅和宣战。
先?不说?打不打得?起,单就是为一个寻常的?纨绔子弟,不值得?、没必要。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