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许久,他们没了声音,泥塑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站了片刻,二球子开口了:“壮士,你救了俺们,俺们没啥好报答,俺们给你些钱,你放俺们走吧。”
说完,二球子开始满身摸铜钱。
之前给了徐志穹两吊,身上还剩两吊,他拿出一吊,给了徐志穹。
沈大哥在旁不舍得掏钱,二球子喝道:“干球啥呀,忘恩负义呀,没多有少,多少给点么!”
就像把进度条拖回到了原点,他们好像彻底忘掉了之前的事情,忘掉了他们自己狰狞的长相。
“壮士,俺们没多少钱,就这一点,都给你了,俺们就这点身价。”
徐志穹拿着柴火棍对准了二球子的脸。
二球子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道:“壮士,您就别看了,这火,刺眼。”
有些事情不是不知道,是不想知道,所以他们一直躲着火。
但那拿着火的那些人知道自己死了吗?
徐志穹回头看了看那对夫妇,他们一直举着火把。
徐志穹把火把伸到男子脸上,男子赶紧用火把拦住。
火光盖在脸上,这样就看不到脸了,他们和那些雇工不同,他们死了快一个月,他们知道他们的脸上已经见了骨头。
可他们始终不肯丢掉手里的火把。
知道自己死了,和承认自己死了,是两回事。
那火还烧着,他们就觉得还有希望。
有没有人不知道自己死了?
还真有!
泥沙之中爬出来几名军士,指着众人喊道:“你们往哪走!这条路不通,你们去那条小路上走吧!”
就是这几个当兵的,把这群路人逼到了饕餮嘴里。
或许是饕餮真的饿了,也或许是这几个军士就图个乐,这件事,等以后再查,但这几名军士的犄角都不短。
一听到军士的声音,所有人都开始发抖。
男子喊道:“军爷,俺们不走那条路,那条路上有长虫!”
军士狰狞一笑:“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走哪由得你么?认得这爷爷手里这把刀么?”
另一名军士道:“听我的,就往那条路上走吧,那是个好去处,那几个做工的,你们也走错地方了,给我回去!”
二球子喊道:“爷,这工我们不做了,我们回家。”
军士笑道:“钱都收了,你们不做工?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众人哭喊一片,军士上前对着他们一通踢打:“都他么给我老实点,都给我回山上去,爷爷让你动了吗?信不信我一脚就能踩死你?”
“信!”徐志穹一脚踩在了那军士的脸上,从鼻子到嘴全踩塌了。
这名军士死了很久,看来饕餮平时经常吞吃看守他的军士。
另一名军士喊道:“你特么不要命了,你敢动我们,你再动一下试试……”
徐志穹回身一脚,试了试这名军士的脸,这个军士死的时间不长,脸没那么脆,一脚上去还黏糊糊的。
看着徐志穹放倒了所有军士,众人打算立刻逃跑,忽听徐志穹喊一声道:“都别走!你们跑了这么多天,从正月初三跑到了正月三十,腿都跑断了,该回家了!”
“回家了?”妇人惊讶的看着徐志穹。
背篓里的女孩探出头来:“娘,能回家了吗?”
沈大哥哭道:“俺要回家了,媳妇还等着俺呢!”
二球子掂掂手里的铜钱,叹口气道:“本想着赚两个钱,把刘家那寡妇娶来,他娘的没运气,等明年吧!”
“回家了!我送你们一程!”徐志穹拿出了主簿印,盖在了手里的柴火棍上。
昨天从陆延友手上要来了中郎印,徐志穹问中郎印怎么用,该灌进去多少气机?陆延友说和主簿印差不多。
徐志穹问主簿印怎么用。
陆延友气得半响说不出话。
晋升的太快,也未必是件好事,徐志穹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事情。
引路主簿,引好人上正路,引恶人上绝路,引亡魂去黄泉路。
徐志穹把盖了中郎印的火把,高高扔到了空中。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的往天上望去。
在阴司闲聊的时候,徐志穹曾听施程说过,徘徊在世间的亡魂,不敢看天。
陆延友告诉徐志穹,鬼魂白天不敢看天,看了天上的太阳,他们就魂飞魄散了。
晚上也不敢看天,看了天上星河,他们也就看到了他们该走的路。
今夜的星河很美,众人的视线跟着徐志穹的火把,被星河深深的吸引。
他们从死去那天起,就一直在饕餮的肚子里,再也没见过天,他们对天空还没有那么深的恐惧,他们被星河深深吸引,专注的凝望,直到星河降下辉光,慢慢将他们包裹。
那些原本干枯或是肿胀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气,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们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