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陆长史,我罪过还没还清,现在还不是长史,况且我做长史的时候,也不姓陆,那时候也不长这模样,比现在高的多!”
徐志穹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罪过,让你不仅丢了官职,还丢了个头?”
陆延友端起茶盏,叹口气道:“这件事,本来不该和别人说起,说了也没甚用处,
可你这人不一样,对你说了,心里畅快些!”
陆延友把一盏茶喝尽,拿起茶磨,一边研磨茶叶,一边道:“我杀了前任赏善大夫。”
本以为徐志穹会颇为震惊,但没想到徐志穹很平静。
“这人该杀么?”
陆延友缓缓点头:“该杀!”
徐志穹用罗合帮着陆延友筛茶,问道:“他有什么罪过?”
陆延友思索良久道:“难说有什么罪过,就是太喜欢和稀泥了。”
徐志穹提起水壶,倒上半盏开水,将茶沫调成茶膏:“和稀泥难道不是罪吗?”
陆延友开始点茶,开水冲进茶膏,呈现出一副面具的图案。
那面具是赏善大夫独有的。
因为赏善大夫的面具和别的判官面具不同,别的判官面具狰狞,但赏善大夫的面具面带笑意。
陆延友冲好了茶,递给徐志穹一杯:“在我看来,判官和稀泥,是重罪,可等我杀了他,发现他的罪业不满二寸。”
徐志穹道:“你就没怀疑过是他自己削减了罪业?”
“怀疑过,但没有真凭实据,”陆延友叹了口气,“我去找独断冢宰认罪,独断冢宰给了我两条路,
一是废了我修为,将我逐出道门,
二是留下我修为,但要废了我凡尘身份,改了我容貌,让我到八品修为赎罪。”
徐志穹道:“废了你凡尘身份是什么意思?”
陆延友道:“当年我在凡间,是个摆摊卖饮子的,家里有个婆娘,不俊,但勤快又体贴,有两个儿子,不算聪明,可我也逼着他们读书,
我是罚恶长史,赚银子的手段有的是,可我就喜欢这清贫的日子,我就喜欢每天收了摊,回家亲亲婆娘的胖脸蛋,再教我那两个傻儿子读书,
那天晚上,我给了婆娘十两银子,我说今天赚的多了些,还把她给吓哭了,
睡到半夜,我出了家门,吃了独断冢宰给我的药丸,从原来八尺多高的汉子,变成了现在这个矮胖子,从那以后,我再没回过家,
那小院,还在那条街上,我还时不时的能看见我那胖婆娘进进出出,我还能看见我两个儿子摆摊卖饮子,
我偷偷往院子里扔过银子,也到饮子摊上给儿子塞过银子,
我是个会赚钱的,我没用两年时间,就把这朱骷髅茶坊开起来了,可我当初怎么就没让他们过上些好日子!”
陆延友低下头,接着磨茶叶,徐志穹道:“你要从八品重新修回到五品?”
陆延友摇头:“比那还难,我要按八品的规矩,赚足一万功勋,我五品的修为虽然还在,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八品判官是不能杀人的,
我去赎罪了,罚恶司长史的名号还挂在我身上,可罚恶令被冯静安这个狗贼拿走了,我是戴罪之身,也不敢和他争抢,这些年,罚恶司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
这个王八蛋坏事做尽,可也有不少骂名算在了我身上,直到你把那狗贼给杀了,我才把罚恶令夺回来。”
陆延友喝尽了茶汤道:“马兄弟,你觉得这事情我真的做错了吗?”
徐志穹点头道:“做错了。”
陆延友低下头道:“你也觉得我不该杀了赏善大夫?”
徐志穹摇头道:“和稀泥的该杀,杀他没错,错就错在你不该去认罪。”
陆延友抬起头道:“我不认罪?”
徐志穹道:“没做错的事情,为什么要认罪?他罪业不到两寸,且看看是什么缘由,你五品长史,连孽镜台都不用,自己摸索一下,就知道来龙去脉,
但凡和稀泥的人,罪业都不浅,你有十足的把握,为何要认罪呢?”
陆延友叹道:“独断冢宰和那位赏善大夫关系非同一般,我纵使不认罪,他也会把罪名扣在我头上。”
徐志穹端起茶盏道:“徇情枉法,独断冢宰也有罪。”
陆延友苦笑道:“有罪怎地,我把他也杀了?我一个五品,斗得过三品么?”
徐志穹放下茶盏道:“斗不过他,之前就得早做防备,你杀赏善大夫的时候,就不该留下手尾,判官做事不留手尾,我们初次见面时,你却跟我说了好几次,难道自己却忘了吗?”
陆延友闻言,心情突然顺畅了许多。
“原来我只做错了这一件事,”陆延友笑道,“只是错留了手尾?”
徐志穹点头道:“凡是和稀泥的,赶尽杀绝都应该,这事绝对怪不到你头上,陆兄,你重掌罚恶令,这件事,独断冢宰知道么?”
陆延友摇头道:“目前应该不知,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