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平复下来。
“自秦至今,三千年里,道果时有出现,可遍数历朝历代,或许也及不上本朝出现的道果来得多……”
深深的看了一眼冀龙山,徐文纪面沉如水:“天人相冲,这或许是法理崩坏的原因之一……”
“老大人危言耸听了。法理的崩坏有千万原因,在于张明无道,衮衮诸公无能,世家门阀弄权,地主豪强欺压民众……”
冀龙山哂笑一声,有着失望与嘲讽:“想不到,到了此时,您还在为张明,为这朝廷开脱。将帝王将相之无能,推脱于天人相冲,岂非可笑至极?!”
天人相冲,这个说法,不是此时才有,这个说法,最早可追溯到秦亡、汉初之时。
不知是谁人提出,可却流传甚广,后世历朝历代都有人提及。
在他们的口中,王朝的兴亡,与天地有关,每每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横行,而所谓妖孽,就来自于道果。
在不少朝代,神通,又被贬斥为妖术,一经发现,人人得而诛之。
“老夫怎会推脱?”
徐文纪哑然一笑,意义莫名:“你又如何能笃定,你所说的张明无道、诸公无能、世家弄权……这诸多乱象之中,就没有着‘道果’的存在呢?”
“嗯?”
听得这话,冀龙山悚然一惊。
“什么是天人相冲?于天地而言,万物皆为刍狗。山太高会倒塌,谷太深会被填平。水从高处流到低处,低处的水位也因此而变高……
而人道,则不然。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徐文纪轻叹一声:“道果或来自于天,可执掌者却是人,以人心掌天道,自会有诸般不适应,于人于天,都有莫大的危害。
所以,我说,神通不足持。万事万物,终有代价。”
说到此处,茶馆内已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静静的咀嚼着徐文纪的话,或皱眉,或疑惑,或茫然。
见此,徐文纪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所谓炼化道果之仪式之所以有种种不合理之处,就在于此了。这仪式,或许未必来自于天,可必定不是来自于人。
人足万物缺,则削人而全万物。如此说法,你可认同?”
对于道果,徐文纪是有过探究的。
曾经在大内藏书阁内编纂诸史的他,自然看到过历朝历代疑似或明确是道果所拥有者的所作所为。
他是很笃定,一切道果的仪式,都是背离人道趋于天道的。
对于冥冥之中或存或不存的天道而言,这或许是祂平衡万类的手段,可对于人来说,这却是大大的有害了。
环顾四海八荒,寰宇内外,可有一山,比的上‘人’更高呢?
“天人相冲……”
冀龙山心头震动。
这一番话,是他从未听说过的,可却非常有道理。
让他一时有些心乱。
“你之道果,或是掀起兵戈,或是其他,可你扪心自问,这所谓仪式,真是你心中所想吗?”
徐文纪神色微有黯淡:“你我,终归是人。”
“……冀某说不过老大人,可您也不必指望能说服我。”
冀龙山心中微震,但还是稳住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说,径直饮尽杯中茶水,问出最后一问:“聂文洞,在哪里?”
“聂文洞……”
徐文纪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
寻常人问问题,不外乎两种,一种,开门见山,第一问即是心中最为迫切想要知道的。
反之,则是第二种。
换而言之,在冀龙山的心中,他的行踪是如何泄露的,自己手中能威胁到他的手段,统统都不及聂文洞的下落来的重要……
心中想着,徐文纪为其倒上第三杯茶,没有回答,而是问出了自己的一个问题:“你下山的目的,果真是青州城吗?”
嗯?!
听着徐文纪的问题。
丘斩鱼、赵青川、步灵虚等人心头微震,从之前的思量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