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手一松, 将一个挂牌展露。这块挂牌便是在宵禁之夜,可以随时畅通行走的通行牌。
马夫老实巴交说着:我家公子身体孱弱, 每一旬都要看大夫。京城里大夫大多有名气。公子不能碍着别人看病,便每回午后晚些才上门。这次公子身子着实不好,大夫多花了点时间,这才回来晚了。
崔仲仁一听,颇为感慨。没想到,这竟然是唯一一个带有通行牌,合法合规在宵禁时出门的人。
苏漠:去哪门哪户?
商景明笑了声,虽还是没拉开帘,但还是能和苏漠对上话:你问他?金吾卫还得问你。他有通行牌,你可没有。城门已关,京郊无法去。你京中的住处则是完全不在这方向。不知你大晚上是想要去哪家?
苏漠在京中住处,和官员住处当然不同。王侯所居,怎可随意。
金吾卫要盘问,问的必然不止我一个。苏漠哪能不知道商景明所图的是什么。苏宅就在这个方向,商景明肯定是想要做什么。
他曾经翻过苏家墙。商景明难道不会去翻?他也会。
他们必然都交了拜帖,苏千轶生病状态下,有拜帖的见面必有无数旁人,很多话不好开口说。苏漠自然想在能正式拜见前,先见一眼人确定伤势。
商景明:既然如此,不如各退一步。我们各自回程。谁也不戳穿谁,谁也不将对方行径揭发。
苏漠将马身躯调转:京中兵营实在懈怠,这些日子需要好好操练。
商景明应声:是如此。尔东,调转方向。
莫名背锅的金吾卫,哪能想到大晚上会有这么一出。他们巡查的路线固定,早早被摸清,恰好这会儿就是苏宅附近这条路无人巡查的时刻。太子和苏小侯爷对此一清二楚,自然撞上。撞上不说,还怪他们懈怠。
尔东调转马车方向,朝着另一处去。苏漠盯着马车片刻,随即也换了方向走。
被留下的马车继续行驶,半点没异常。当察觉周边无人之后,马夫询问马车内的人:公子,今日还要去么?
马车内安静一阵,让人以为里面的人睡着了。半响后,里面人才开口:这两人想要见小姐,不会轻易放弃。今日晚些再去。
马夫应下:好嘞。
马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全然无踪无影。
不过一刻功夫,苏宅院子外,商景明的马车和苏漠的马再度相遇。两匹马毛发如墨,混了个眼熟,互相喷气算是打了个招呼。
商景明从马车上下来,站到苏漠边上。
苏漠重复着刚才太子的话:各自回程?
商景明:兵营懈怠?
两人如此这般,半点不想对方好过。光是想到对方打算夜探苏宅,能站在一起聊两句已是实在了不得。
苏漠明知道双方目的,还是找了个由头:习惯了边塞夜半巡查。我骑马随处走走。
商景明听着这荒唐理由,面色不变,相当配合也给自己找了个由头:尔东又不常驾马车,这就迷路了。又一次撞见小侯爷,我不得下马车和小侯爷见个面?
尔东厚着脸皮背锅,神色岿然不动。如若有人犯错,那错必在他,而非殿下。他往马车内探了探头,崔仲仁见状只能慢吞吞从马车上跟着下来。
苏漠见到崔仲仁,眉头更是皱起:你来这里还带人?
商景明轻微叹息:说了是迷路。
崔仲仁知道自己不该得罪太子和苏小侯爷。可这些对话听在耳中,哪怕他知道面前两人或许都是在乎苏小姐,也让他免不了站在苏小姐那边开口:五十步笑五十一步。
没人能到百步,谢谢。
这天算不得冷,又算不得热。晚风习习,困意浓浓。夜半来客多是不请自来,都一样。他是真的最想折返的人。如此冒犯的事,回头要是他爹娘知道,绝对家法伺候。
面前两人,一个没长辈管教,一个不听长辈管教。怎么能徒留他崔仲仁一人忧心忡忡?
崔仲仁表示: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见苏小姐,然后被苏小姐骂。放心,苏小姐是好人,人好文才更好,骂人不带一个脏字。
商景明、苏漠:
商景明至今未曾见过苏千轶骂人。他见过的苏千轶,有礼谦逊、知书达理,他喝下毒酒后见到的苏千轶遇事果决、手段狠烈。在她如今失忆后,则是掩盖不住聪慧和审时度势的乖巧。
苏漠则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胡扯。
苏千轶根本不会骂人。
人多,暴露的事会更多。商景明没法做到让苏漠留下,自己带着崔仲仁回去:既如此,一起见人。
苏漠冷冷一声:三个大男人夜探苏宅,你确定她不会先叫人?
商景明微顿:既然如此,我先。他见过苏千轶两回,能确定苏千轶不会先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