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认真办起事来还是不含糊的,交代了人回府办事,不到一个时辰去的人就抬着轿子回转了,王府原本就处处都有人负责各院落清洁,命令下达,也不过是重新看看,添置些物件便可。且这一去一回尚有时间打点。
为免引人注目,就不一道走了,皇帝仍乘陆瞻的马车回宫,宁王妃这边就交给宋湘和晋王夫妇。
皇帝这番决定,既把宁王妃给照顾好了,又回了陆瞻早前提出的要出府另住的话,等案子完了再提归宗的事,陆瞻索性就踏踏实实先呆下来,打定主意全力翻案不提。
他一直把皇帝送到乾清宫,待离去时皇帝忽把他唤步:“你母亲尚且在世,并且如今已住进晋王府的事,你认为该不该让汉王知道?”
陆瞻静默片刻,回道:“俞妃当年确实有可恶之处,但汉王叔却未参与。这些年来他也规规矩矩,也是有大是大非的人。他不光是俞妃的儿子,更是大梁的皇子,除了出身之外,应该与父亲还有二伯他们没什么分别。孙儿以为,这件事若只瞒着他一个人,便是见外了。将来只怕也容易造成隔阂。”
皇帝深深看了他半晌,说道:“这是你真心所想?”
“孙儿不敢欺骗皇上。”陆瞻俯身:“孙儿前些日子受皇上叮嘱多琢磨太子殿下的行事,想当年若非殿下仁厚,父亲与二伯之间的关系只怕还要更僵,所以孙儿思忖,若是殿下在世,面对眼下这样的事情,他多半是不会把汉王叔排开在外的。家族和睦绝不只有单靠某一方面,每个人付出尊重和理解,一定会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皇帝忍不住赞赏点头,目光越见柔和:“一则有容人雅量,二则有举一反三的敏思,很好。”
陆瞻惭愧:“都怪孙儿从前太轻狂了。”
皇帝笑了,信手拿起案头一朵素日用来把玩的玉莲花,递过去道:“你把这个给你汉王叔送去,顺带把你想说的告诉他吧。”
……
陆瞻捧着玉莲花出宫,太阳下还拿着把玩了好一阵,才放回盒子里收好揣着。
打发去十王府看汉王可在?自己驾着马后头跟来。
汉王打从被陆瞻和皇帝连番敲醒,就再不曾为俞妃之事纠结。再难过也不过是不去提不去想罢了。后来秦王妃之事突发,又让在场的他心下凛然,早前皇帝与陆瞻所说的朝中还潜伏有大敌的事,他初听也不过如此,直到亲眼所见,亲身所闻,才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摆在了他面前。
秦王府的降罪圣旨下来后,大理寺紧跟着颁布悬赏通告,要重新审理宁王一案。消息震惊了朝野,渐渐地为了得到赏银而四处搜罗起与案相关的证人证物的人也越来越多起来。
他滞留在京,原是为着等皇帝给他赐婚,如今朝中一堆事,自然也分不出心来操心他这个。他自己本也没有什么想法,每日里就关注起这些人。
下晌萧臻云和沈楠请他喝酒,他也就去了,沈家路子广,沈楠又帮家里打理庶务,他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刚坐没多久,太监进来说陆瞻寻他,他还没及说话,沈楠就道:“不如干脆请世子也来坐坐。”
萧臻云道:“世子近来极为忙碌,只怕不得闲坐。”
“再不得闲,也得喘气的。他不是正好寻王爷么?一举两得。”沈楠说着看向汉王。
汉王扭头:“去请世子。”
萧臻云看着人出去,笑道:“世子与王爷之间情份如此之好。”
本来是句没要紧的话,却又触动了汉王心事,他与陆瞻之间原来确是情谊非常,甚至超越了叔侄身份,更像是亲密手足。但俞妃终是间接害死了太子和宁王,能不能还保留情份,实在是难说了。
而他的沉默引起了萧臻云的关心:“看王爷像是有心事似的。不知在下可能为王爷分忧?”
沈楠看了眼汉王,举杯朝萧臻云岔开了话题:“臻山近日忙什么?”
……
萧臻山出了永安侯夫人房,大门下问了问马夫萧臻云去向,而后就遛达遛达往他和沈楠约好的茶楼走来。
茶楼在湖边上,一个大院子,在门外能看到沈家的马车,萧臻云的马,此外混在一堆马与车中的还有几匹油光水亮的骏马拉着的马车,萧臻山认得那是汉王在围场乘过的拉车的马,三个人的马拴在一根柱上——这么说来,除了沈楠,萧臻云还约了汉王。
既是约了汉王,他为何先前却说是城中几个子弟?
萧臻山望着茶馆门口,深深皱起了眉头。
忽然肩膀猛地一沉,一人在耳边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萧臻山瞬时回头,只见陆瞻从天而降般立在面前,好整以暇望着自己,不由抚着肩膀长呼了一口气:“原来是你!”又想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陆瞻叉起腰来:“我来找汉王,你呢?”
萧臻山指指茶馆里:“你们约好的?一块儿吃茶?”
“没有。”陆瞻摇头,“我只是来见他。——你鬼鬼祟祟在这儿到底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