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春难掩惶惑之色,他连咽了两下喉头:“敢问王爷所说之人,可是……可是王妃?”
晋王支肘在桌上,微倾身望着他:“从少时起,我就很心仪她。我与她本是天定的姻缘,但造化弄人,她只看得到别人,却看不到我。杜先生,你我实属惺惺相惜。”
杜仲春手扶在膝上,默然未语。
“但我比杜先生还要更惨一点,杜先生好歹只是爱而不得,而我除去这层,还在被人所利用。”
杜仲春略显嘶哑:“王爷这话,在下听不懂,在下以为,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不存在会有嫌隙。”
“我也是这么想的。”晋王神色依旧,“若只是爱而不得那也倒罢了,至少人已经在身边。可是杜先生,如果你心上的那个人,她不但心里没有你,还让你去替别人养孩子,你会怎么样?”
随着话音落下,这寂静大殿里,仿若有什么啪地炸开了……
……
晋王妃进了陆瞻宫中,挑了面向大门的位置坐下来,陆瞻随后跟上,坐在她下首。
“卢崇方替你查坠马一案,可是你跟皇上说的?”
“是。皇爷爷问起,儿子就说了。”
“是你的主意?”
“不是,是湘……是宋湘说的。”
晋王妃点头,又问:“你父亲方才怎么跟你说话的,你原原本本告诉我。”
陆瞻保持平常神色未动:“母亲为何如此紧张?”
晋王妃不与他兜圈子:“你这么做,不就是想从他身上得知答案吗?”
陆瞻目光倏然转深,弯起的嘴角也逐渐收敛。
“快说吧。我不是因为紧张才过来的,我来是还有别的事。”
陆瞻别开目光,闷声:“他问了跟您一样的问题,而后,就问我为何不先禀奏他,让他来处理此事,而要去告知皇爷爷,我说为怕您和他担心,所以最初选择了隐瞒。”
晋王妃声音微凛:“他甚少来你宫中,今日闻讯则立刻赶来,你不奇怪吗?”
陆瞻默声没有言语。
他怎么会不感到奇怪?
晋王的反应合乎了他们的猜测,卢崇方上晌才在衙门里把任务派下来,这么一会儿晋王就知道了,而且还直接寻到了他房里,这是不正常的,不管他怎么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他来这么一趟有多少正常理由,都无法让人信服。
先前在晋王面前对答如流,不代表他心中毫无波澜,他不过是知道越是这般,他越是要沉住气罢了。
可是,沉住气的目的却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敌人,——这种事情落在他头上,落在他这个当儿子的头上,何其残忍?
他心底仿佛破了个大洞,十几年父子之间的点点滴滴正透过这洞口往下撒漏。
他回想起少时父亲时常架起他骑在脖子上,唤着他乖儿子,想起他被母亲责备时父亲每次都会来婉转讨保,又想起那些年他每取得一点成绩时父亲都会由衷地为他高兴……
他咽着喉头,想要借此把那窟窿给堵住,但是更大的酸楚又已袭来。
早前总觉得他是父亲,他不可能会这么做,如今猜想一步步得到印证,他又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
身为亲生父亲,究竟得冷血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对亲骨肉下手?
“母亲是不是心里早就有数?”
“我不知道。”晋王妃的声音幽沉,“我也只是猜想而已。”谁也没有证据,谁又能断言凶手就一定是他呢?“那只是我分析各种可能后的猜测。你可以继续做你们的试探,直到拿到最终的结果为止。
“不过,”她抬起头,“不管最终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希望你能沉着对待。”
找到了坠马案的凶手,那前世向他和宋湘下手的也十成十也就找到了,陆瞻可是因此丢了一条命的,不,是丢了全家性命的,他血债血偿把仇报了不过份吧?可若当仇人是亲爹,他能怎么沉着得起来?
他说道:“我想不通,如果是他,那么既然要杀我,当初又何必生我?”
晋王妃闻言怔忡,她垂下双眼,攥住双拳:“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王妃。”
匆匆进来的英娘打断了这席话,晋王妃敛目,转向陆瞻:“对了,听说你在南城有座宅子?”
陆瞻微顿:“如何?”
“在什么位置?”
“这就是母亲为之而来的‘别的事’?”
晋王妃点头。“告诉我地址,剩下的话,等我回来再说。”
陆瞻凝眉,说道:“棋盘胡同,门前立着一高一低两根拴马柱,有棵大桂花树的就是。”
晋王妃示意英娘记下,随后便出去了。
陆瞻目光追随她,直到她出了大门……
……
承运殿这里,杜仲春听完晋王的话,屏息半日方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王爷,王爷是说——”
晋王望着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