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采忙不迭应了,转身出去,阿清略一犹疑:“姑娘要喝碗汤药吗,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徐颂宁晓得她说的是避子汤,耳梢一红:“没…我没。”
她手指略一屈,对着阿清晃了晃。
阿清明白过来,云朗却是摸不着头脑:“什么汤药,姑娘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徐颂宁摇摇头,手掌撑着脸:“阿清,叫人备上热水,我稍后与人说完话,要沐浴。”
宋姨娘来得很快,徐颂宁彼时正捏着两本账册翻阅,瞥见她来,站起身来,语气温和:“姨娘请坐。”
“姑娘快坐下。”
宋姨娘伸手扶她,徐颂宁垂眼,才发觉她鬓边竟有几丝白发了。
“夫人病中,我虽然管事,但也不是长久之计,余下的几位姨娘年纪也不小,不好劳累,所以准备先交代给姨娘。”徐颂宁说着,递过去两本账本,略一顿,缓缓道:“姨娘从前跟着我母亲时,也是学过看账本的,先看看这些,重新熟悉下——都是咱们府里前两个月的。”
宋姨娘虽然心里忐忑,然而徐颂宁伸出手了,到底还是先接下。
“姑娘的婚事,到底还没说准,怎么就这样……”
徐颂宁眉目温和:“到底也,快了。”
她说着,又把家里的事情挑了紧要的交代给宋姨娘,宋姨娘心细如发,大部分事情自己心里都是留意的,一点就透,徐颂宁很快就把事情交代完:“姨娘回去忙就好。”
宋姨娘满心忐忑地抱着那两册账本离去,徐颂宁招了阿清来,倒上水准备沐浴。
阿清替徐颂宁擦洗:“姑娘中的是春莺语。”
她尽可能含蓄地解释:“这药是碧桃巷里头,老鸨们拿来调/教那些个刚送来的姑娘小倌儿们的,若不靠着那些法子解决,便得泡在含着冰碴子的水里才能纾解。”
“吃下去之后,人会觉得身子仿佛搁在火里少,神智浑浑噩噩的渐渐不清醒,许多人撑不住服了软,后头也就好再…只是有许多姑娘体质特殊,吃过后会难受非常,故而时不时请我过去看,我才晓得的——姑娘此刻好些了吗?”
她叹口气:“我熬煮了些去药性的汤水,姑娘当清茶喝些吧。”
徐颂宁点一点头,苦痛地揉着眉心。
她一点点把自己沉进浴桶里,水漫过口鼻,只剩下水面上咕嘟冒过三两个泡儿。
阿清忙弯下腰去捞人,徐颂宁湿漉漉地冒出水面,耳根被水汽蒸腾得发红,语气温和,嗓音低哑:“我没事,只是心里有些乱。”
薛愈的办事效率很高。
虽然他去提亲的事情并没露出一星半点的消息,但是第三日,霍修玉和宋景晔两位舅母就一起上了门,后头还跟着沈照宵和沈照霓两个小丫头。
徐颂宁前脚才出来,就被两个小表妹一人一只袖子抓住了:“薛侯爷长得怎么样?”
“他性情好吗?”
“阿姐见过他几次?”
“……”
徐颂宁装不知道这问话的前因后果:“机缘巧合见过两三回薛侯爷,怎么问起了他来?”
沈照宵:“阿姐不晓得,昨日,那位薛侯爷来咱们家提亲了!”
沈照霓:“我爹爹原本在外头忙,被大伯父的人快马加鞭叫回来的。”
她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偏头看向两位舅母,后者虽然也坐立难安,到底年长些,还算坐得住,听见她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两个人各自心中埋着事儿,虽然都没对妯娌说明,但还是齐刷刷抛来“你这个老实温厚的竟然也会胡扯了”的眼神。
两个小表妹性情纯良,倒是信了,叹口气,各自坐回去,继续你一嘴我一句:“听闻那位薛侯爷很凶。”
“据说他当年清剿一位贪官家里,血水积到了膝盖。”
徐颂宁比划了下小腿肚子到膝盖之间的距离,心说这流言蜚语传播得还真是“水涨船高”、日新月异。
“阿怀。”
霍修玉伸手把徐颂宁从被盘问的境遇里捞了出来,打发两个小丫头出去玩,尔后开门见山问她:“阿怀,定安侯是来提亲的,他说你是愿意的,究竟怎么回事?你是真的愿意么?还是遇上了什么旁的事情?”
她一连串话问完了,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急切,轻咳一声,缓和下来:“舅母只是担忧你……”
宋景晔原本还斟酌着怎么问委婉些,猝不及防听见大嫂这么直接,轻咳一声,补充道:“我问了人,前日你们一同去了昌意殿下府上赴宴,是席间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徐颂宁被人揭了老底,从容的神色略有些端不住,指节蹭过鼻梁:“并没有。”
“我的确是…愿意的。”
她好像从没喜欢过一个人,嫁人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从徐家走出去的一条路子,与其让父亲给她挑选,不如她自己选择。
薛愈或许不是最好最适合她的人,但他很好。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