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郑瀚提醒,回过神来的郑小娥,却小跑到金凤身边,死死地拉着她,不让她走。
“你瞧我,都老糊涂了。大过年的,你来婶子家拜年,婶子居然忘了请你喝茶。走,走,坐下喝杯茶水再走。外头那么冷,你这一路冻坏了吧。”
郑小娥话说的客气,态度却不甚亲密。她这一看就是碍于面子情的假客套,和她对幸芳的那种真心留客,是非常不同的。嘛天差地别的态度,只要不傻,是个人都能感觉的到。
坐下的时候,郑小娥表现的更明显。明明幸芳那头地方不够用,郑小娥却还是要和幸芳挤着坐在一起,不去坐离金凤比较近的位置。
金凤一个人独占那么大地方,坐立不安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郑家和金凤伤了感情,就没话可说。金凤有话说,也因为理亏,不敢开口。郑家怕了金凤,全都沉默着,不想说话。
所有人都不说话,屋子里一时间安静的有些压抑。
幸芳呼吸了一会儿这让人窒息的静止空气,受不了的开口道:“金凤,你家的事情解决了吗?你爸妈还好吗?”
虽然这话题有一丢丢不合时宜。但幸芳管不了那么多了。再这么沉默下去,她就要憋抑郁了。
正好金凤也受不了这个诡异的气氛,幸芳给她找了话题,她就顺着这个话题,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事情差不多解决了,我爸妈命保住了,也没有被扣帽子□□。只是,她们受了惊吓,也遭了大罪,身体大不如前,正在吃药调养中。”
金凤的爸妈年纪大了,这回她们被折腾的不轻,回家后就都病倒了。看着像是时日无多了一样。尤其金父,他刚手完术就被拉去调查,没有得到好的术后护理,他的伤口就感染了。
现在,金父的命根子已经废了。身体、自尊加信仰的三重打击,让金父有些心灰意冷,丧失了求生的意志力。
那时候,金凤刚失去她的孩子,不想再失去疼爱她的父亲,她就拖着虚弱的身体,天天衣不解带的照顾金父,不停的跟他说话,陪伴他,跟他道歉,才让金父重燃生的希望,熬过了最痛苦的时期。
金凤也是因为没有坐好小月子,又过的操劳,看着才憔悴了许多。
这些事,幸芳都不知道,金凤也不想对人外说。郑小娥看着就很唏嘘。
等金凤拿着郑瀚的回礼,匆匆忙忙的从郑家离开,她看着金凤狼狈、单薄的背影,特别感慨的对幸芳说:“你不知道吧?金家这回能全身而退,全是金凤的功劳。如果没有她力挽狂澜,金家如今已经家破人亡,分离崩析了。”
“金凤?你没开玩笑吧?”幸芳怀疑。
对上幸芳怀疑的眼神,郑小娥肯定的点点头,表示她说的都是真的,没有撒谎逗幸芳玩。
“金凤母女两个原来是什么样,你是见过的。她们那个自诩高人一等的做派,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这回金凤犯了众怒,就有人想借机报仇,把金家拉下来。”
“幸亏金父严谨不贪钱,也没在职业生涯中犯糊涂,金家的成分才有回旋的余地。但凡金父有不好的心思,金家现在都已经完了。”
郑小娥说着说着,忍不住唏嘘的叹气。幸芳被她勾起了好奇心,急着想知道金凤怎么救的金家,就问郑小娥:“后来呢?”
“后来,金家的仇家不甘心,不愿意金父毫发无损的被放出来,就开始造谣。革委会那帮人听风就是雨,他们办案全靠心情。金家被人举报,金凤和金母又确实骄奢淫逸,很有资本家的做派,他们就想给金家扣帽子,去抄金家。抄家不算,他们还要群众去批判金家,还要给金家人剃阴阳头,让她们接受人民和党的再教育。”
“金凤父母就是在那时候,把身子骨弄垮的。”说着,郑小娥难过的垂眸,心情很不好的低声补充道:“金凤的孩子,也是在那时候没的。金凤来感谢我,就是因为我在那时候帮了她一把,及时把她送去了医院,让她捡回一条命。”
说来,那也不算是凑巧。郑小娥再嘴硬,再不待见金凤,她也还是期盼抱孙子的。从幸芳那知道,金凤有可能会把孩子留下来之后,她就天天假装路过,偷偷的去看金凤。
金凤流产的事,就这么被她给赶上了。天知道郑小娥当时有多心痛!
这事就不能回忆,稍微回忆一下,郑小娥都难受的想要掉眼泪。她的大孙子啊,已经能看出人形的大孙子啊,就那么没了。
郑小娥捂着心口,默默难受。
幸芳闻言,小声地惊呼:“天呐。”这也太虐了吧。
郑小娥苦笑着叹气。
“唉,可能那孩子跟我们没缘分吧。本来,跟你谈完,金凤已经想把孩子生下来了。结果,金凤想开了。革委会的那帮鳖孙,却缺大德的,把我的大孙子给害死了!金家的事,最终还是牵连到了金凤。金凤本来就容易动胎气,被革委会那帮人不管不顾的一顿折腾,她就流产了。”
幸芳听着,跟郑小娥一起叹气。唉,真是造孽啊。好好的一条小生命,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