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抛出石子,余光一瞥,见晋王站在蜿蜒的山石小径上,距那棵苹果树不过丈余。
段简璧下意识收回手臂,将石子藏进手心里,规规矩矩,端端正正。
贺长霆看她片刻,走近至她身旁,抬头望了望满树果实,问:“想要哪个?”
段简璧不说话?。
贺长霆梭巡半晌,选定一个自认鲜美?的果子,抛出短刀,随即如风划过,他探身接住果子,顺手拔出扎进石径缝隙中的短刀,折回,将果子递给段简璧。
段简璧却没?接,抬头望望自己?最初看中的那个果子,没?再顾忌是否雅观,抬手掷出石子,将那苹果砸落下来,恰落在她铺好?的草木丛里,没?有一丝磕碰。
段简璧捡起?果子,擦了擦上面的泥土,转身朝山下去。
她想要的果子,会自己?摘下,何劳晋王相助?
贺长霆望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沉沉的。
她听见他和?裴宣说的话?了,她不愿意么?
她在怪他,在与他置气。
无妨,把?一切交给时间吧,她想要的荣华富贵,裴宣也可以给她,她总会释然的,总会忘了他。
···
段简璧不知晋王和?裴宣商定的时机到底是何时,她在玉泽院等了两日,晋王没?有当面与她说这事?的打算,裴宣也没?有,他们似乎觉得,这种事?他们做了决定就好?,她什么都不须知道?,按照他们的想法来便好?。
但她很清楚,从现在起?,她已不是晋王妃,而是一个被晋王许给麾下将士的女子,王府只是寄居之所,不是她的家。
她翻出嫁妆礼单,清点自己?的嫁妆。为?给姨母买宅子置酒肆,能置换银钱的物件都已置换出去,剩下的都是晋王当时送去的聘礼,宫里的东西,只能压箱底放着,不能典当置换。
之前她是王妃,花晋王给的例银无可厚非,但以后不能了,她得自收自支。她望望自己?这双手,女红、酿酒,她都可以,虽然艰难些,但姨母的酒肆不就是一步步做起?来的么。
书?房里,管家将王妃突然点算嫁妆的异常举动报给了晋王。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么?”贺长霆知她在置气,没?料想她已经开始为?以后打算了。
管家道?无,突然想到一件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贺长霆察觉他有顾虑,道?:“但说无妨。”
“王妃娘娘禁足期间出去过一趟,说是您之前允了的,出去的时候掂了沉甸甸一个包裹,不知是什么东西,回来时脸色不太好?,还生病了,足足喝了半个月的药,后来直到您回来,再没?出去过。”
贺长霆想了想,猜到她大概还是违逆他的命令出去见她姨母了,那包裹里的东西可能就是贺礼,只她回来时怎么会生病?
“如何病的,你可知晓?”
管家摇头,道?:“听说是女儿家常见的病,王妃娘娘没?让请大夫,药也是早就抓好?的,厨房里只管煎了送去。”
“我知道?了。”贺长霆没?再多问这事?,屏退管家,命赵七:“去请王妃过来。”
赵七应了声?好?,随口问:“王爷,您又头疼了?”
贺长霆不说话?,赵七悻悻一笑,大步跨出门,心想这几日王爷因为?裴宣的伤总是愁眉不展,现下事?情落定,王爷也该和?王妃娘娘好?生温存一番了。
赵七很快把?人请了过来,送进书?房,关上门,乐呵呵到远处守着。
段简璧站在门口不远,朝晋王福身一礼,问:“王爷找我何事??”
她低着眼眸,和?往常一样温顺乖巧,声?音虽然淡漠,还是那般轻轻柔柔的,听不出半点怨恼的情绪。
“你缺钱么?”贺长霆直截了当地问。
段简璧没?有回答。
贺长霆看她半晌,等不到一句回应,想她拗起?来就是这般一声?不吭、沉默对抗,一个字都问不出来的。
“我希望你明白,你我一日是夫妻,你便一日是晋王妃,一切和?从前一样便可,你无须担心。”无须想算生计。
段简璧这才抬头望他,突然道?:“王爷不觉得,替别人养妻子,亏得慌么?”
贺长霆眉心蹙起堆了个冷峻的山峰,沉目望着段简璧,实没料到这样的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段简璧说完,见贺长霆面色冷厉,想是被这话刺到了痛处,到底有?些怕他那双眼睛,转目望向?别处,不与他对视。
见她生了畏惧,贺长霆面色稍缓,淡声说道?:“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
仍是没有?应答。
贺长霆一时之间没了法子。
想了想,说:“你?若有?怨,我们不妨来个交易,你?安安稳稳、规规矩矩做好晋王妃,该得的富贵,该尽的责任,不必推脱也不要敷衍,在我放你?走之前,不要叫旁人觉出任何异常。而作为回报,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