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几日,你不必让王妃娘娘如此?的,我说过,已不抱任何期冀,选择说出来,也只是不想你日后知晓,困在其中罢了。”裴宣说道?。
“元安,别骗自己?了,你还没?有放下她。”
贺长霆微微偏过头来,日影打在他侧脸,明朗清正,萧萧肃肃。
裴宣勾出浅淡笑容,“来日方长,总会放下的。”
房内又是良久沉默,贺长霆缓缓道?:“元安,你知道?,我和?她是真真切切的夫妻了。”她不是他初遇时那个小姑娘了。
裴宣不说话?,他自然知道?这些,他说过不抱希冀了。
“你介意,她再嫁之身么?”
艰难酝酿着的话?,终于吐露出来,贺长霆心中的巨石却并没?有松动。
裴宣暗淡低敛的眼睛慢慢撑起?,目中盛满了愕然,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贺长霆知道?裴宣无法回答,裴宣不可能跟他明说不介意,让他把?人还回去,可裴宣若是介意,就不会现在还念念不忘。
“元安,等时机合适,我成全你和?段家女。”
良久的沉寂后,贺长霆终于再次开口。
他本以为?只要承诺出口,把?兄弟的心上人还回去,心里便会轻松,但事?实完全不同,心中还是有一块儿巨石,压得他心口生闷。
外?面忽有一阵脚步声?,往远处去了。
贺长霆开门,只看到院门口一片衣袂翻飞而过。
他看护卫没?有动静,想来不是恶徒,没?有去追,折回房中。
“方才是谁?”裴宣问。
“无人。”贺长霆没?有说出心中猜测。
裴宣沉默了会儿,才说:“王爷,别说笑了,你如何成全我?难道?竟要为?了我,休了王妃娘娘么,就算如此?,我如何能再娶她?”
贺长霆道?:“我想过这些了,所以,决定由你来做,你若肯等,等到合适的机会,我自会想个周全的法子,让你和?她厮守。”
裴宣不说话?,若真有希望,他自是愿意等的,可这对王爷不公平,他们毕竟是夫妻。
“王爷,你真的对王妃娘娘,没?有一丝一毫动心么?”裴宣想要确定一点。
贺长霆拇指轻轻叩了叩手背,语声?平淡:“我早跟你说过,我与她,是奉命而行。”
···
虽已是八月底的天?气,假山之上郁郁葱葱,并无瑟瑟秋意,丹桂飘香,米粒儿大小的金黄色小花在凉爽的秋风里荡漾,落在段简璧桃花色的罗裙上。
她回味着方才听到的谈话?,越回想越觉得荒唐。
晋王是打算将她许给裴宣么?
把?他的妻子许给别人?
晋王何时知道?她和?裴家阿兄的事??
所以裴宣伤重那几日,晋王要她亲自庖厨、整日里守在房中看顾,不是让她以晋王妃的身份礼贤下士,而是以故人之姿照顾旧情郎么?
他是不是那时就已有了决定,决定放弃她这位妻子?
放弃她,成全他和?裴宣的兄弟道?义。
他可曾问过她的意愿,他们只是夫妻而已,他可以放弃她,但凭什么成全她?
还是他觉得,高高在上,就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命运。
一切都在他股掌之间么,她请他休了她,他说一旦休妻,没?有办法保全她和?姨母,问她是否担得起?后果,如今,怎么就有办法成全她和?裴宣了?
说到底,她不值得他费心保全,裴宣值得。
段简璧出神望着那飞鸟,它概是飞得太久疲倦了,想停下来休息片刻,绕着枝繁叶茂的大树一匝又一匝,却愣是找不到一棵供它歇脚的枝桠,最后,扑棱着疲惫的翅膀,又飞走了。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那飞鸟真可怜呀。
不过飞走了也好?,天?下之大,又不止这一棵繁茂大树,它总能找到容身之地。
段简璧低眸,她坐的这处地势高,可以将整座王府收在眼底,她曾以为?自己?后半生注定要与这繁华深宅相伴相依了。
她也想,既入了这富贵门,就该拼了命地奔好?。
她想和?晋王夫妇和?美?,想有一日能够依偎在他肩上,将她一路至此?的艰辛和?欢喜都说给他听。
哪怕他厌恶她亲近,冤枉她下药,还威胁她不准去见她唯一的亲人,她咬着牙想,一切总要有个头吧,否极泰来,这不是天?道?么。
她一度以为?自己?放弃了,可仔细想想,她还在坚持,还是有些不甘心。
她只是不比以前热烈了,用力了,可她并没?有放弃,她对晋王还抱着有朝一日云开月明的期冀,只是猝不及防,他果决干脆地放弃了她。
其实,这样也好?。
若不是他的果决,如何能斩断她的异想天?开,那疲惫不堪却苦苦支撑的心念,终于也可以灰飞烟灭。
多亏他今日的果决,她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