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简璧心?里也恨。
却也庆幸,幸好姨母没过去,不然?姨母肯定比她还要伤心。姨母想要孩子,她的意愿却没那?么强烈。
“那?些人送官府吧,今天的事不要跟晋王说,就当我没来过,什么都没发生。”段简璧淡淡地说。
她今日出门,若被晋王知道,本就要受罚,再叫他知道丢了一个孩子,这笔账他定要好好清算,那?几个闹事者免不了?一死,她和姨母也会被问责,说不定还要连累王府管家、护卫和伺候她的一众丫鬟。
她不想连累别人像符嬷嬷一样,平白挨一顿打。
小林氏不知段简璧做了?如此深重的思虑,问她:“为何不叫晋王知道?”
段简璧没说实话,只?道:“这件事我一个人伤心?就罢了?,别再叫晋王伤心?了?。”
“姨母,别告诉他。”段简璧央求,说罢又?觉得自己多虑了?,晋王那?般厌恶姨母,姨母哪有机会和晋王说话呀。
小林氏点?头应下,送段简璧上了?牛车,交待仆从慢些赶车,待瞧不见车影了?,才?折回院中。
小厮来问:“夫人,这些人可要扭送官府?”
小林氏摇头:“绑起来,留着?,饿不死就行。”
外甥女不让声张,这些人就是送了?官府也只?能定个寻衅斗殴罪,顶多打几板子就放回去了?,哪能抵得了?外甥女肚子里那?条小生?命。
她要等汝南侯回来,讨个公道。
小林氏见白日里帮忙的男子还等在院中,叫人拿了?些银钱给他,再次谢过他出手相帮。
男子拿了?钱却没走,问道:“不若我留下,给你当护院,如何?”
小林氏一怔,仔细打量这个男子。
他生?的俊朗英伟,目若宸星,虽穿着?一身寻常布衣,通身的气度却非等闲。
酒肆里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男人来镇场子。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哪里人氏?”小林氏问道。
“段辰,自幼离家,漂泊西?土。”男子望着?西?边的夜空,若有所思。
小林氏愣愣地,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段辰,自幼离家,漂泊西?土……”
她忍住眼中的泪,仔仔细细看着?他。
可完全认不出来了?,他离家时才?八岁,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一个小郎子,十?三年?过去,在西?疆那?种地方摸爬滚打,刀尖舔血,她不知道他会长成什么样子。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叫段辰的男子,果真是长姊的儿子,还是只?是名字相同、际遇相同。
“自幼,是几岁,又?因何离家,家中还有谁,你可还记得?”小林氏忍泪问道。
男子没有立即回答,盯着?她看了?会儿,似在判断什么,最后大概觉得她并无恶意,才?徐徐回答她的问题,眼睛始终盯着?她神色。
“八岁,外祖坐罪,母亲病逝,弟弟与我同去西?疆,小妹中途被人带走,下落不明。”他试探着?,将这些人生?说与眼前只?听了?个名字便激动至此的女子。
小林氏泪如雨下,终于确定了?眼前人。
“明函,我是小姨呀。”
段辰目光闪了?闪,记起好像是有这样一个人。
···
暮色沉沉,牛车行驶得缓慢平稳。段简璧一路上都轻轻抚着?肚子,难以相信竟有一个小生?命悄无声息地陪伴过她一段日子。
回到玉泽院,把药放在几案上,段简璧坐在榻上,呆愣地没有一丝神气。
碧蕊瞧见一大包药,问:“娘娘,您生?病了??”
段简璧摇头,目光没有一丝变化?。
“那?这药是?”碧蕊试探地看着?王妃。
段简璧这才?有些回神,淡淡“哦”了?声,“我月事不太对。”
“那?我叫厨房去煎。”碧蕊拿着?药走了?。
房内又?只?剩了?段简璧一人,空空荡荡地,像个没有丝毫生?气的活死人墓。
段简璧拿起摆在案上的点?心?,一口一口吃着?,或许只?有这样,空寂才?能被压下去一些。
那?个孩子什么时候来的,为何不早些让她知道?
他要是还在,应该也很好吧?至少院子里不会这么无聊安静,她总算能有一个亲近的人陪在身边,她可以给他缝虎头鞋、虎头帽,在静悄悄的漫漫长夜里,与他说话,在寡淡无味的深宅里逗他玩耍。
只?是不知晋王会喜欢这个孩子么?他厌恶她贪慕虚荣,厌恶姨母教唆她犯错,是不是也会厌恶她,不肯让她抚养教导他们的孩子?
罢了?,这个孩子已经不在了?,晋王便是厌恶,也无所谓了?。
只?是那?个孩子,他走的时候那?样痛,他心?里一定怪她没有照顾好他、没有护好他吧?他一定恨极了?吧?
泪珠打在手背上,顺着?指缝渗下,段简璧手中的点?心?早已被捏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