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简璧的脸微微有些红了,追随着青骓马上高大挺拔的身影,心中如有一只小鹿漫无目的地乱撞。
骑在马上的男人却没向道旁的人群投来一丝一毫的目光,更不曾留意那淹没在人群中,渺小得微不足道的仰望。
承天门下马,贺长霆解去随身长刀,登楼去向圣上复命。
夹道的臣子们这才小声议论起来。
“晋王殿下拿下东都,招降一万余众,又是一记大功!”
“可不是,东都乃前朝粮仓,久攻不克,一直是陛下头疼事,现下被晋王五千玄甲精骑轻轻松松收入囊中,便说功比天高也不为过。”
“新婚又立大功,晋王如今真是双喜临门呐。”
“那新婚算什么喜事,晋王想娶的可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庸脂俗粉。”
“倒也是,那姑娘虽出自段家,终究不是嫡支,且听说是长在乡野的,没什么教养,更莫提才干,这样的出身,确实委屈晋王了。”
“依我看,这场婚事恐怕只是权宜之计,不会长久。”
议论声虽不高,但嗡嗡地,苍蝇一般环绕在段简璧身旁,她有些虽没听清楚,但听了个大概。
她仰头朝城楼上看去,贺长霆正将调兵遣将的鱼符奉上,他微微低首向圣上行礼,宽肩窄腰,脊背挺得笔直,概因离得远,他周身的冷漠不如之前逼人,只剩了硬朗刚正的男儿气,虽依旧透着些倨傲高贵,却并不叫人望而生畏,不敢亲近。
兴许那些朝臣说错了呢。段简璧这样想着,听符嬷嬷说,晋王能宽以待下,待她应该也不会太差。
圣上收下兵符之后自是一番嘉奖,而后犒赏三军,摆宴庆功,直到夜半才散。
贺长霆打马出宫,行至皇城门口,看见一辆牛车停在不远处,牛车外头挂着一盏灯,赫然是晋王府的标志。
他没料到皇城外会有等候的自家车舆,少不得愣了下,对赵七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赵七去了片刻,很快来回话:“王妃娘娘在等您一起回府。”
贺长霆又是一愣。
这场婚事来得仓促,父皇出于信义威望没有推诿拖延,但征伐东都筹谋已久,恰也在这几日寻得良机,耽误不得,他自是以大业为重,无暇过问婚典诸事,哪里记得昨日便是大婚,更没想到不过跑了趟东都,回京之后已是成过亲的人了。
贺长霆又朝牛车看了眼,见一个绿裳女子下了牛车朝他走来。
他记起,这位王妃是段家十四娘,至于名讳,没甚印象了,大概礼官没有与他说过。
“王爷,夜里寒,坐车回吧。”段简璧站在高头大马前面,微微躬身行过拜礼后,仰头看向贺长霆,柔声说道。
早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尤其夜里寒气重,段简璧离宫早,在牛车里等了大半日,早已手脚冰凉,白皙胜雪的面庞也被冻得微红,被昏黄的灯笼一照,反倒显得粉粉嫩嫩,面如桃蕊,眼生光华。
贺长霆扫了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并没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回吧。”他淡淡吐出两个字,驱马越过段简璧,兀自前行。
“王妃娘娘,请上车吧。”赵七恭恭敬敬地说。
段简璧邀请不成,虽有失落,好在也早就料想到这个结果,并没坚持,独自上了牛车。
贺长霆打马在前,与牛车隔开远远一段距离,才问随行的赵七:“绣球的事,查了么?”
“查过了,确是那几人故意将我们引去绣楼,幕后指使是王妃娘娘的姨母。”
赵七在绣球砸到王爷身上第二天就把事情查清楚了,但彼时王爷忙着筹谋东都,无暇过问这些争风吃醋的小心思,他也不敢瞎回话。
贺长霆没有说话,夜色一般深邃的凤目更沉了些。
牛车不及马的脚程快,到了府门前,段简璧的牛车还未跟上,贺长霆没叫人催促,也未刻意等她,先一步进了府中。
“叫人备水。”贺长霆每次征伐回家,不管多晚,都要沐浴过后,洗去身上的血腥气,才能睡得着。
赵七应是,去了顷刻便来回话:“水备好了。”
贺长霆眉梢微微扬了下,虽未说话,赵七已明白他在疑惑什么,解释道:“说是王妃娘娘早就吩咐过了,热水和新衣都已备下,在盥洗室放着。”
贺长霆眉梢又动了动,目光并没因王妃的周到体贴生出温度来,反有些不快。
这位王妃进门不过两日,如何得知他有这样习惯,概是家中奴仆多嘴,能叫奴仆与她提点这样细节,她倒是有些手段。
段简璧一回到府中,符嬷嬷便凑上来邀功:“王妃娘娘,王爷沐浴去了,仆妇给他说是你叫人提前备水,王爷听后很高兴呢。”
段简璧愣住,她何时做过这样吩咐?很快反应过来是符嬷嬷提前做了安排,还把功劳记在她头上,叫晋王念她的好。
段简璧哪里能想到符嬷嬷好心办了坏事,只想着符嬷嬷是收了她的金镯,尽心帮她,笑着说:“有劳符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