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大闺女一只硬梆梆的黑窝头,何兰儿把另一只掰成两半,给了陈丽娜半只,自己也啃着半只,想了半天,拍了把大腿说:“得,那聂老大回来顶多也就两三天嘛,妈是实在没钱还这个债,不行,咱们把门锁了,回一趟漳县你们舅家,先把这抹子债躲过去,你们看咋样?”
陈丽丽立刻就坐了起来:“好啊,妈,咱们先躲吧,我真是没钱还那个债啊。”
“妈,这样怕不好吧,欠了人钱就躲起来,我爸知道了准不答应。”陈丽娜说。
她想起来了,上辈子这时候,何兰儿确实把门锁了,带着全家到漳县的舅舅家去走过亲戚,一家人在漳县呆了半个月才回来,合着,就是为了躲债啊。
“不躲咋整?黄桂兰那可是整个齐思乡有名的难缠,咱们这个成份,又没钱还债,她还不得把咱们一家人给活吞了去?你爸那儿瞒着,走的时候把他带上就行。”何兰儿这话说的,就好像陈父是个行李,一拎就可以拎着走一样。
“要不,那聂老大我来见?”陈丽娜说:“实在不行,我姐要不想去当保姆,我去。”
“你?”何兰儿和陈丽丽异口同声:“你个大学生,还这么小的,给人作啥保姆?”
“我不同意,你给我好好儿在家呆着,等妈把猪头提给聂国柱,把你的婚事保下来。”何兰儿说。
陈丽娜才不答这个,反问陈丽丽:“姐,你说现在的斗争形势严重吗?”
那还用说吗?
前夫王红兵和她,本是一对恩爱夫妻,真到斗起来,小卫兵要他们各自揭发彼此,王红兵不肯揭发陈丽丽,就跟她离了婚,把她给解放了。可他自己了,给人打断了腿,就这,小卫兵们还嫌他接受的教育不够深,检讨写的不够好了。
“边疆没有革命,也没有武斗,姐,咱们要真想躲过革命,只怕得到边疆去。”陈丽娜说。
当保姆是一回事儿,油田是国家支柱型产业,在大革命的浪潮中,算是波及最少的地方了。而聂老大在油田上,就免了大革命这一重的冲击,这才是陈丽娜所看中的。
她觉得,无论那个聂老大人咋样,三个孩子好不好带,她们家都得有一个人去边疆。
边疆,是她们一家人想要避开大革命时,最好的一条路。她先去,再把姐姐带出去,说不定这辈子能躲过武斗了?
至于那聂老大,该不会就是聂博钊吧,否则的话,聂卫民咋喊黄桂兰叫婆呢?
还是,她眼花看错了,那孩子不是聂卫民,而是别人家的孩子?
毕竟她上辈子跟聂博钊结婚后,一起生活了也有十几年,咋的就从来没听说过,他妈竟然会是聂家庄的黄桂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