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蓬望着他发青的脸色,继续不紧不慢地道:“太上皇一定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不过好在当年霍先生把孩子送到傅家之前曾经拓过手足印的,您若有疑问,建议可找霍先生拿到那份手足拓印跟宫里的比对看看。”
杨邺已然面如死灰!
谢蓬道:“太上皇算尽机关,自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即便败在傅容手上也没有便宜别人,没想到你偏心护着的儿子竟然会是傅明江为满足狼子野心投下的饵吧?
“被糊弄了这么多年,给人家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差点连江山都改姓了傅,祖宗基业都断送在自己手上,你如今有没有羞愧的想要自尽?”
他扬了扬唇,又道:“广淑王生的那个孩子,早就死在傅明江手上了。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五皇子,你永远都得不到他,听起来是不是更加无奈?”
杨邺失魂落魄跌坐在椅子上,只剩一双眼睛还在直勾勾地看向谢蓬。
谢蓬道:“这就是报应。”
说完他收回目光,抬脚迈出了殿门。
门外斜阳遍地,夏花满墙,真是好一幅盛景。
(正文完)
败家子
为了政治需要——主要是为了诏告天下朝局已定,凌渊和宋逞他们商讨着给杨肃办了个极为隆重的登基大典。
大典当日新皇下旨大赦天下,着各地于庙庵开放粮仓接济贫民,并且定于来年二月加开恩科激励士子,接下来几日又着手各衙门官吏任免调迁,感觉整个朝野上下都忙碌并活跃起来了。
等忙完这轮,就到了筹备新皇大婚的阶段。
由于身份变了,之前走的那套六礼婚序作废,又重新要走一遍。
杨肃经历了几次成亲而未果,如今对这事已格外忐忑,要不是不能怠慢了长缨,他简直恨不得立刻把她接进宫里,省得回头又出什么变故。
已经荣升为乾清宫一等侍卫的佟琪瞧见他连日心事重重,便道:“皇上放宽心,这次不可能再有变故了。”
“这谁知道?”杨肃放下折子说。
傅家那案子有长缨参与,判得清清白白无人不服,又加之凌家与冯家、荣家联手出了告示,把昔年的事都给她抹平了。
近来沈家门庭若市,她也出门应酬不断,算算都有三四天没进宫来了,只怕都快要想不起他这个未婚夫了。
瞧她日子过的这么快活,他怎么能放心?
自他进了宫,行动上多有束缚,到时候她进来了也将如此,他可真怕她突然变卦,不愿当这个皇后了。
佟琪不愧跟随他多年,即便他碍着面子不说出口,从他怨妇般的眼神里也猜着了个六七八九分。
遂靠近了些,推心置腹道:“皇上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倘若沈将军真反悔,您身为一国之君,也不能干出霸王硬上弓的事来,不过您为何不使点别的法子呢?”
“这是什么意思?”杨肃瞥了一眼他,不以为然中又带着点不妨听听的意味。
佟琪凑上前,悄摸说了几句。
杨肃瞅了眼他,神色好点了。想了会儿他道:“去请宋阁老。”
宋逞升任首辅,手头的事情比起从前而言更多了。好在儿子宋寰还挺得力,加之宋寓也进京来了,又分单走了些许压力。
下晌逮了点空子考考宋钧功课,刚让他背到《秦风》,太监来传旨了。
少不得更衣进了宫。
杨肃在御花园八角亭里设了茶点。
“钧哥儿拜了长缨为师习艺,学得怎么样了?”他亲切地问。
宋逞回道:“臣准备让他转投武宁侯门下,沈将军那边已经没去了。”
“那可惜了。”杨肃道,“长缨到底是女子,除去武艺出众之外还细心周到,武宁侯一个粗老爷们儿,怕是没什么耐心。”
宋逞道:“钦天监那边吉日已经下来了,再过不久便得大婚,沈将军入主坤宁宫,也不合适再传授武艺。”
“那倒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杨肃笑了下,“沈将军一身本事,本就不是该拘在后宫里头的人,宋阁老你说呢?”
宋逞看到他眼里那簇光,这才琢磨出来,合着他传他进宫不是闲得无聊,而是来敲他的竹杠来了!他这是想给沈长缨谋取福利?
他虽然是沈长缨一党的,但并不是毫无原则。
他道:“沈将军在军营与仕途上是有建树,不日位主正宫,的确是朝堂的损失,但换过来想想,皇后母仪天下,也同样是份了不起的差事,能把这差事做好,并不比叱咤朝堂要差。”
他倒不是迂腐,说实在的,本朝女子为将入仕都已经有先例了,如今就是让皇后参政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可关键是,若开了这个头,那日后的皇后没有沈长缨这份能耐,又有中宫可问政的权力,介时又如何是好?
要知道在沈长缨之前,本朝出过的能上朝问政的女官女将也超不过一个手掌。
有些规矩好立,但立了之后要废止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