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色如霜,望着他转身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了,才想起自己竟忘了斥责他无礼。
……
杨肃回到王府,正好太监准备传饭。
他坐下道:“拿点酒来。”
太监便去取了酒。
刚上桌,长缨来了。她问:“怎么喝上了?”
杨肃拉着她坐下吃饭,闷不吭声将她碗里堆成山,也给她斟了一杯酒。
一碗饭吃完,他把酒杯端起来,说道:“你是对的。过去那多年我以为的骨肉之情都不是真的,皇家果然没有什么父母兄弟,只有君臣权威。
“他或许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让我掩护傅容,但最起码,他的确不是因为我是他儿子才疼我,他不过是看中了我还有几分用处。”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长缨抬头。
杨肃扶着酒杯,说道:“我现在想,如果我是个碌碌无为之辈,是不是还好一点。就如同魏王楚王,又或者是宫中尚且年幼的那些皇子。
“因为你有利用价值所以才被器重,否则抛却在外不闻不问,这多么可悲。”
长缨在京师时间久,宫闱里这些事比他看得多,因此尚能保持平静。
她给他添了一筷子鱼肉,又举勺喂了他一勺鸡茸羹。
杨肃一手握住她手腕,另一手坚持斟酒。“他传我进宫,竟是让我上折子请奏傅容反查顾家。
“他这是完全已经不顾后果了,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皇帝?怎么配统率百官?难道为君者不该是以子民安康为先,以社稷安稳为重么?”
长缨顿住。
杨肃低哂:“我就在想,他为着个顾家如鲠在喉寝食难安,难道除去了顾家,当真就万事大吉,天下太平了吗?多少人排在顾家后头等到瓜分朝堂,他不应该不明白。”
长缨想起前世,凌家和霍家都被灭了,顾家是倒漕运司的案子上,可这世里漕运司因为她而引起的一系列变故,世事早已不同从前。
她说道:“若是如此,反倒简单了。宫里这边可以先不管,咱们争取尽快把傅容拿下,一切又可以回到正轨。”
“怕的是没那么容易拿下来。”杨肃把酒喝了。接着道:“傅容肯定明白他眼下不适合再藏在暗处,他会想尽办法恢复身份。
“不管怎么说,宫里对他还是重视些的,若是赶在顾家查得线索之前让他得逞了,那么对我们的制约就大了。”
长缨吃了口饭,而后把徐澜给的那封信笺递给他。“徐澜来找过我了。宫里在辽东有准备。”
杨肃接来看过,神色也骤然变了变。“徐耀去辽东是为拿辽王府的把柄?他想除掉辽王府?”
“辽王府历代镇守辽东,虽然没露出什么逆象,但辽王府这两代历精图治,才过世未久的老辽王妃更是个女中英才,在她治理下的辽王府不但兵强马壮,而且占据地势便利,辽东已然富得流油。为宫中所忌惮,也不算奇怪。”长缨想到徐澜,幽幽说。
杨肃放下信笺,沉凝了一会儿道:“辽王府兵力不弱,是该防治。从吴侧妃和高家的事情傅容了如指掌看来,只怕背后这些瞒着我的事情,傅容统统知道。
“所以这件事傅容也应该知情,搞不好这还会是他的一步暗棋,——佟琪!”
佟琪迈步进来。
“让秦陆他们到前殿等我。”
说完他仰脖把酒喝下,看回长缨,只觉灯下的她看起来纤细柔弱,又想起送信来的徐澜,心里有些虚空。
“秦大人他们都在书房了。”佟琪来说。
杨肃收敛心神,轻拍拍长缨肩膀站起来:“你慢慢吃,我去议会事。”
长缨吃疼,肩膀不觉往下闪避。
“怎么了?”他连忙停下。
“无妨。”她吸了口气,“是前夜里受过的伤。”
杨肃才想起来至今还没有传梁凤好好给她医过伤,心里暗道了声“该死”,忍不住温声致歉:“你别怪我,我是真忙忘了。”一面又传人去喊梁凤。
直起身后他又从后面抱了她一下,说道:“以后你有什么就说给我听,你千万不要生我的闷气撇下我,如果霍家也帮着宫里瞒我,这世上我就只有你了。”
长缨原本无事,倒猛地被他招出一番情绪来,她说道:“你去吧,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杨肃脸挨着她的脸,终是敌不过心头意动,侧首吻了吻她,又觉不满足,把她的脸掰过来,将那柔软红唇吻住,狠狠汲取了一回才心安。
男人的雄浑具有侵略性,长缨被他紧紧箍着,由着心头砰砰乱跳,倒是也没有推他。
杨肃看着梁凤和梁小卿来了,交代了几句,这才出门。
长缨说了大概伤处,又简述了情形,梁凤当下将药配好,不便亲自上药,便嘱了梁小卿过来。
梁小卿解开她衣领,便呀了一声。长缨扭了扭头,梁小卿看了眼她,忍着没说话,只把领子固定好,而后拿纱布沾水洗去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