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肃看了他一眼:“我先去见长缨,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说完他打马前行,转眼就没入了人流。
……
傅容出了宫,直接回了广威侯府。
傅敏在门下撞见他,诧异道:“大哥昨夜没在府里睡?”
傅容心思正恍惚,闻言停步:“你怎么知道?”
“你这不还穿着昨日的衣裳么。”傅敏脸上带着了然的微笑。
大宁的广威侯世子颜美如玉,又以讲究挑剔闻名,一日里会客要更衣,吃茶要更衣,弹琴捉棋要更衣,隔夜了还穿着头天的衣裳,太明显了。
傅容定立了有三息,道:“昨夜铃铛出事,我去那儿了。”
说完他拂了拂衣袖,跨过门槛回了自己的鸿音堂。
太阳下走进来的缘故,偌大而华丽的屋子显得异常幽暗。他立在帘栊下将衣裳脱了,叩叩门示意人抬水进来。
脱下的衣裳被搭放在椅背上,他回想起先前的回话又忍不住出神,他是傅家的“嫡长子”,本用不着跟人解释行踪,但他仍是失态了。
门被人轻叩响,他下意识往窗外看了眼,老二傅颖站在门外。
他沉了口气:“进来。”
傅颖快速跨进门,打量他面色,说道:“听说荣胤被宣进宫了,昨夜救走沈璎的人看来是他?”
傅容没吭声,进一步将中衣也除了下来。
隐藏在衣裳底下的这副身材十分结实,皮肤也紧致完美毫无疤痕,柔软宽袍随意披在身上,使他立刻又多了几分邪恣之气。
“如是荣胤,那当年沈璎出逃必然是他的手笔了,这么说来凌晏当初也肯定留下过话给他,不然他不会时隔四年为着俞氏算计他而杀了她。
“荣胤救走沈璎,定然沈璎如今也已经知情,就是不知道荣胤究竟知道多少,万一——”
傅颖握着拳头,将后半句话生生隐了下去。
傅容侧身在剑架前擦剑,说道:“不怕,接下来的事情就咱们作主。”
傅颖微顿:“皇上莫非有什么旨意?”
“半真半假吧。”傅容回想着皇帝先前的话,“他说江山是我的,有这么容易就好了,如果他真这么想,又怎么会把杨肃高调地捧到这份上?
“如果杨肃真的把杨际给端了,把顾家给灭了,只要他能答应他废了沈璎,他会不传位给他么?
“我不信。如果不是因为杨肃非沈璎不可,他也许不会动摇信念。他只不过是看我和杨肃谁对他而言更有用而已。
“我们俩都是他用来稳固皇权的小卒,不过刚好身体里留着他的血。
“而我们谁死都不要紧,或者都死了也不算什么,毕竟当初养在外头,本来就是不打算当成皇嗣备选的。
“他只需要一个没有威胁和压迫的朝堂,然后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挑个看起来合适的皇子传位。
“霍家和傅家意外地把我和杨肃教得比宫里的皇子更出色,他就起念头了。贻安,他谁也不爱,他只爱他自己,只爱他的皇权。”
凉薄的话语浅淡地在屋里回响,使静立的傅颖也更加沉默。
“不过我也不稀罕他说什么真话,”傅容把剑放回架上,又道:“眼下他能让我来主掌这件事我就达目的了。
“只要我们迈过眼前这一关,我们就解脱了,等我得偿所愿,而你名正言顺地以傅家长子之名当上广威侯世子,你母亲的仇也可以得报。”
“大哥……”
“但就像你说的,这关可没那么容易过。”傅容抬眼凝望着面前长剑,“我估摸着他们接下来就是准备全力以赴查出我,等到我暴露,我们就没希望了。
“他们不可能承认我,更不可能容许我顺利认祖归宗。他们会以我刺杀朝廷命官治我的罪,甚至杀了我。
“而傅家也会被控混淆皇室血脉,扰乱朝纲,所以贻安,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头,控制这一切。”
做个百姓也挺好的
“要怎么做,你想好了吗?”傅颖道。
“眼下他们力量大,凌家冯家还有荣家手里都掌着卫所,手里的兵马,还有杨肃已经获得公认的皇子身份就是他们最大的筹码。
“至少,我们要把他们当中一个手上的掌兵权收回来。三家里头只要削掉一个,我们都不至于太被动。”
“……这可不容易。”傅颖凝眉。“眼下绝不可能直接剥夺掌兵权,一旦用强,他们绝对会走极端。
“顾家和东宫手里还掌着漕运司,到时候必将呈足鼎立之势,这于我们没有任何好处!而他们也没那么傻,会主动交出兵权!”
傅容默半刻,道:“所以我们就要创造机会。”
……
长缨出来凌家,先去往承天门寻少擎打听宫里情况,少擎说荣胤和东阳伯已经出了宫,她心下松了口气,便又折回王府寻杨肃。
佟琪又说杨肃出门了,她想着等也不知等到几时,便就回了桂花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