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停止往下深想,走上前抱住他的腰:“阿溶,你信我这一次,皇上真的不是好人,他要害你,四年前我姑父在通州亲眼见到他在关押我的地方出现,后来惊动了他,才引来后面这么多事情!也幸亏他惊动了,才使我没有立刻死在那里!”
杨肃记得她从来没有这样唤过她的名字,他如同支起了盾牌的心渐渐就软了下来。
他总是无法抵抗她偶尔袭来的温柔。
但他没有办法克化这些消息,十二年前在凌家,皇帝见面便抱着他唤他“皇儿”的模样他记得清清楚楚,回京之后他如何引导他往前,如何暗助他在朝堂立稳脚跟,这些也都历历在目。
在他心目中,也许他不算是个霸气果断的君主,但他却是个付出了很多心血的好父亲,长缨说的全部推翻了这一切,他一直以为四年前伤害她的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凶徒,这十恶不赦四字,如何与他心目中的慈祥生父联系在一起?
他那么敬着的生父,怎么就成了四年前害他未婚妻失忆的凶手了呢?而四年之后他还在一面操办着他们的婚事,一面处心积虑地要杀她灭口?
他们一个是他敬爱的父亲,一个是他深爱的命中人,他们之间,怎么会有冲突?而且还是这么大的冲突!
你可真狠心啊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她最最在乎的亲人凌晏,是因为他的父亲而死的,而她心心念念要解开谜团回报养育之恩的凌家,是因为他的父亲而落得痛失亲人的地步,那么他成了什么?
她说的这些,突然就把他和她给阻隔开来了。
凌家对这些尚不知情,倘若知情了,知道她要嫁的是凌家仇人的儿子,凌家会怎么对她?
她又会怎么选择?
而他自己在皇帝和她之间,又要怎么办?
杨肃头一次没有回应长缨,头一次无暇因为她的主动而欣喜。
“长缨,你可真狠心哪。”
他望着她身后窗外浓重的黑暗,喃喃说道。她怎么忍心对他说出这样剜心的话,把那些“真相”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
长缨松了手,抬头怔望他。
如果词典里真的有心伤和绝望两个词,那一定都转化成眼下的杨肃了。
她忽然没有勇气再张嘴了,因为接下来的事实,也许会将他摧毁得更彻底。
“他把我当靶子,又拿我当枪,那我又是谁?他属意的皇储又是谁?”杨肃却先问起来。
“如今我也不能确定你的身世。他属意的自然还是真正的五皇子。”长缨默了会儿道,“昨夜里劫我应该是场意外。
“我们近来的动作使得他们开始警觉,可能我那半个月里知道过一些什么,所以他们当年忌惮我,如今也决定先灭了我,好使得这个秘密永远捂下去。
“如果不是这阵子我们的主动,我想,他们的打算应该是让我们成亲,然后借助我这边能够集结到的勋贵力量将顾家铲除或者是扼制住。
“再在成功废掉东宫之后,把我们都灭了。等到皇权集中在乾清宫手上,如此再筹谋另立太子的事。”
想来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前世里凌家才会死在东宫败势明显的当口。
这样一来,卸磨杀驴的迹象就不明显了,如同她早前一样,也替皇帝找出了诸多不可能灭凌家的理由。
“他们怎么知道我不是五皇子?”杨肃声音沉缓。
“据我姑父当时耳闻的情况,真正的五皇子应该被养在皇上身边不远。”
杨肃静默半晌嚯地笑了一声:“所以你是说,他把他看重的儿子放在跟前养着,却把我这个还不知道是不是皇室血脉的儿子锤炼得差不多了就推出来冲锋陷阵?”
长缨没有说话。
“你有什么证据?”
杨肃的声音撕裂了。
长缨道:“我事先说的所有事实,都可以作为证据。”
杨肃默站着,半晌后转过身,走到帘栊下停了停,然后又走向房门口。
“你去哪儿?”长缨不觉走上前。
“去喘口气。”
“我能一起吗?”
“不要。”
杨肃背朝她说着,而后开了门。
素日里无时无刻不曾意气风发的背影,此刻已遍布着颓然。
长缨在房里坐下来,看看昏黑的黎明之色,两世里前后的事情,也一件件地裹挟着在夜色里沉沦。
……
东阳伯出了荣家便直接回府了。
书房里坐到东方有了鱼肚白,才等来披着血腥气回来的荣胤。
他觑着他满布着破口的身上,问他:“伤要不要紧?”
荣胤在椅上坐下来,摇了摇头。
东阳伯也跟着坐下来:“这一整夜,宫里也没有派人出来,璎丫头又顺利逃了出来,接下来这情况,也不知会如何了。”
东阳伯斟了杯酒给他,接着道:“这次是逃过去了,下次未必能逃得过。璎丫头不会那么傻,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