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胤的目光幽沉,仿佛透过窗口望去了经年以前。
俞志安屏息,片刻后他站起身来:“那衍哥儿呢?那是你和她的孩子!你与她当真毫无情份?”
“与她情份自然谈不上。这门婚事不是我情愿为之。但既然成亲了,我自然也还是想有个好结果。只可惜她太不知足。
“她生了衍哥儿,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有什么不好?我里里外外只她一个人,虽然后来没亲近她,却也没亲近别的人。
“可她偏还要小心思不断,甚至在我凌二哥的要紧关头算计我。我不要她的命,该要谁的命?
“若我不惦着衍哥儿,我便不会三岁就将他送到家父面前教养,我总不能让他留在这里,受他母亲耳濡目染影响不是么?”
“可你今日就是要了她的命,我俞家回头也定不会善罢干休!当年刘子昂的案子,我也替你捂不住!”
“谁说是我要她的命?”荣胤看过来,“要她命的是你们。”
俞志安眯眼:“这话什么意思?!”
荣胤从荣安手里接来一叠卷宗,递了过去:“以刘家与吴家昔日之纠葛,这案子传开对我的确有影响。
“但我这里也有俞志平近年的劣迹,他渎职乱判,草菅人命,又与盐商勾结牟取私利,人你们可以不杀,若我杀,这些东西今夜之前就会摆在御史案台上。
“俞家在京也不过两代,做个京官也不容易。我的衍哥儿品行皆优,既不能有个被休的母亲,当然也不能有个亲手杀害母亲的父亲。
“是要为着个有失妇德的废物跟我撕破脸,赔上俞家前途和名声,还是全了大局,你们自己掂量。”
“你!——”
被点到名的俞志平踉跄着站起身。
娘家人
但这个“你”字之后,屋里便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俞氏一字不漏听到这里,整个人已如抽去筋骨,放弃了所有抵抗瘫倒在地上。
她原以为荣胤要杀她已是至毒之极,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他的毒!他自己不动手,却让她的亲哥哥来杀她!
她死了,自然对外会称是暴毙而亡,人是俞家人杀的,自然也不可能会有娘家出来闹事!
俞家默认了,那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好说她死得不正常!
即便是将来衍哥儿知道了,人也是他亲舅舅杀的,跟他父亲毫无关系!
而且,而且,衍哥儿自小养在老宅,在她身边的日子本来就少,定然是荣家人说什么信什么,何况荣胤能把棋下到这个地步,他定然也会做好一切防患!
他荣胤人也杀了,到头来还落得干干净净!
俞氏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寒凉,她到底是怎么会认为他对内宅之事听之任之的?
又怎么会认为衍哥儿是她的筹码,他会因为他们共同的孩子而受到牵制的?!
他是有多恨她,才会不光要杀她,还要让她在这里一字不漏地听着审判?!
“一定要这么做么?”沉默了良久的屋里终于传来俞志安的声音,“以养病为名,将她置于庄子上软禁终生呢?”
荣胤手执着茶碗盖,吧嗒一声将之落在茶碗上:“如果连这都能宽恕,那我问问,俞家几个女儿,我改日是不是也能着人如法炮制来上一场?
“我若留着她,来日她不借着孩子继续兴风作浪,都对不起她这些年的狠辣。二位哥哥也是为官多年的人了,斩草要除根的道理应该都懂。”
俞志安攥紧卷宗,咬牙看向他:“那你想我怎么做?”
荣胤拿出纸来递给他:“把俞清华所作之罪孽一桩桩写清楚,再写上是谁杀的,或是自尽,都成,再落上私印。
“哥哥要是有兴趣,亲自喂毒给她还是亲自给她绑结勒死,都由你。要是没兴趣,写好了给我,我让人代哥哥去喂毒也无妨。”
俞志安撑膝望着面前纸笔,颓然握起了双拳。
事情都是明摆着的,不必费思量,犯了错的人的结局跟无辜的人的未来哪个更重要?
俞氏不该蠢到把这个坐上了大将军之位的男人视如无物。
内宅里呆久了,看不到男人在外的手段,便以为他那身荣耀当真不过是徒有虚名。
……
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
梁小卿煎了药给秀秀服过,梁凤也给秀秀再确诊过,胎象已经稳定了。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荣胤还没有回来,究竟该怎么办?长缨还没有主意。
强闯的念头可以放弃。
求助?这是荣家内宅事,能求助谁呢?即便是杨肃贵为皇子,他也没有立场插手大将军的家务。
凌夫人虽然也算是荣胤长嫂,可显然因为秀秀有孕在身,也不可能做出帮她带人走这样的事情。
东阳伯倒是有些威信,可东阳伯是荣胤的义兄,人家凭什么要帮她?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跟荣胤当面交涉一条路可走。
哪怕他就是执意要留下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