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个秋千,是谁去工部找人拿了图纸,琢磨了一个整夜,帮她搭出来的?
明明她在他的羽翼下度过了十年,如今却说不需要他。
他心里有些烦躁,漠然的面上却仅仅只呈现出一丝难以捕捉的不耐。
“尽快安排,让她离开南康卫。”
冲过去阻止是不明智的,也难看。
“如今她是有正式将衔的将领,轻易不好办。何况目前的状况,也不太适合回京。”郭蛟看了他一眼。
回京他们会很容易,但她会很难,四年不到的时间,没有人会那么快忘记那场事故,她回去也无异回到樊笼。
从前倒不成问题,看着她再遭受一遍道德舆论的遣责,凌渊或许会痛快些,如今他可不肯定他还会狠得起这个心。
“不一定回凌家。”凌渊道,“中军都督府里头任何一个屯营呆着都行,只要离开南康卫,离京城近些。”
离开就好了,回到燕北他至少随时可以看到她,她也不必再受流言束缚,最重要的是他可以让她摆脱那纸婚书。
我这里,是你的
长缨不愿意下人们看着他们俩做戏,最后把霍溶带到了书房。
房间不大,摆设也不多,但很雅致。窗下挂着个铃铛,此刻南风一拂,那铃铛便叮铃铃的响起来。
“你小名叫铃铛?”他轻托起坠着缨络的铃铛胆。
长缨在给他腾坐,看了眼他之后嗯了一声。
霍溶记得凌渊窗下也挂着个铃铛,心里蓦然间就有些晦涩。
“坐吧。”长缨指着腾出来的椅子。
她这里平日很少来人,就算来了也不见得需要招待,也就没备什么椅子。
霍溶坐下来:“你骗我。”
长缨站住。
“你在山岗上的时候,我问你是不是叫沈琳琅,你没有否认。你怎么连个重伤之中的瞎子都要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他眉眼里布满深深的谴责,仿佛要直击她的灵魂,看她承受不住内心的愧疚。
这话长缨是真接不上。至今为止关于那段往事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反正横竖黑白都只由得他说。
但她不想纠缠这种问题,眼前的局面才使她迫切地需要跟他达成共识。
“你不要入戏太深。最多还有八个月,八个月后我要离开南康卫回到京师,那个时候无论是谁也阻止不了我的。
“所以,不管你是好玩也好,是真的有那么想过也好,不要太指望我会真的安于霍夫人这个身份。”
霍溶脸色本来就不太好,听完之后便有点阴翌。
他想了会儿,问她:“为什么是八个月?”
“你不会懂的。”长缨环着胳膊,“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虽然八个月后我就会要与你分道扬镳,看上去的确是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但我决不是针对你,也不是故意的。
“而是我没有办法让自己成为一个困在内宅中什么也不能做的无能妇人。”
霍溶睨着她:“冠冕堂皇,听起来跟扔了银子就走的无情恩客有得一比了!”
长缨沉了脸色。
霍溶心里也是气。嫁给他怎么就成困在内宅里的无能妇人了?
“你要是真喜欢从军,我又不是不能让你一直从下去。”
不想呆在内宅什么的,绝对不会是真正拒嫁的理由。
“女主外男主内?”长缨喝了口水,轻哂道。
霍溶十指交叉。这个是真有点难度。眼下就算他答应,他身边人也不会答应。
长缨自然也不是指望他让步的意思,见他似认真思索,便不愿多生事端。
她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为皇上暗中做这么多事,难免会招人注意。
“说句不该说的话,有些事你能推托的还是推托掉吧,毕竟你们家在朝中没有根基,说不准哪个不好,就惹祸上身了。”
目前没头没脑的,她也只能提醒他这么多。
倘若他知道霍家将来面临的灾难,不知道又是怎样一番焦灼悲痛?
这么想来,如今眼前的闲适散漫都如同是在挥霍了。
而前世里霍家出事后他的失踪,究竟是死了,还是逃生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也替他生出些许不忍,他跟徐澜和凌渊都不一样,他这个人要外放的多,常常口无遮拦,还带着点玩世不恭,让你觉得他可恶又可厌。
可每每她需要或想拒绝的他又总是恰到好处的给予或者点到为止,这样随性的一个人,将来居然也要面临家破人亡的局面。
霍溶听到这番话时则立刻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没有揶揄,像是发自心底的劝诫。
那一刹那间他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洞穿了自己什么,下一瞬,他收回目光,说道:“你想怎么做?”
长缨沉思。少顷,她放下抱着的胳膊道:“要不,你把婚书给我?”
放在他那儿她总不安心,总觉得他拿着它在手里,日后时不时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