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他这几日只是去商船上暗查,不知怎么会落下这么一身伤回来的?
“别着急,我们先去跟徐夫人见个礼。”姝音捏了捏她的手,引着她朝已经走出来的徐夫人走过去。
长缨顿感好笑,徐澜受伤她是担心,但又何至于着急?
不过这当口也不便跟她拘泥这些,毕竟徐澜的伤情更加重要。
到了徐夫人面前,她施了礼:“徐将军麾下的副千户长沈长缨,见过夫人。不知徐将军他伤势如何?”
苏馨容姐妹亦在旁侧站着,庞氏也在,都对她的出现表示了不同程度的关注。
徐夫人因为造访过谭府,早已经认得谭姝音,与她见过礼后就转向了长缨,打量了她两眼后她说道:“伤在腰背和腿上,人清醒,只是有些疲倦。
“他是昨夜里出去的,听随从说也是昨夜里出的事,今日一早辗转摆脱凶手脱的围。回头等大夫来过,你们或许可以进内说话。”
长缨谢过,立在廊下往房门处望去。
好在很快大夫就来了,随后就近的几位将领与妻眷也来了,徐夫人一时间要张罗大夫诊治,一时间又要张罗待客,但一番行事下来却不慌不忙,眉眼之间忧色甚浓,却未到忧急哭泣的地步,也令长缨暗暗起敬。
比较起来,一路吆喝乍乎不止的庞氏倒像是比她这个正经母亲还更忧心似的。
长缨坐在西厢小厅内,望着下人们自房里端一拨接一拨端出来的衣裳碎片与血水等,不由得攥拳别开了眼睛。
“怎么了?”姝音有察觉。
她摇摇头:“无妨,可能太久没见过这场面,有点犯晕。”
说来也怪,她本不是这么矫情的人,这几年大伤虽然没有,小伤却也没少过,哪里会这么沉不住气。
可不知怎么,刚刚看到这些的时候,她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了一些凌乱模糊的血腥画面,就仿佛她曾经亲眼看到了谁伤成了什么模样似的。
一定是魔怔了
但她印象中又绝没有见过谁重伤的样子,就算是凌晏最后的模样,也不至于血肉模糊。
一定是魔怔了吧?她甩了甩头。
她自恼的模样,落在姝音眼里显然又有了不同含义,姝音捉住她的手捏了捏:“不会有事的。”
隔壁苏家两姐妹也看了过来,苏馨容眼里有明显怨气,而苏佩容眼里却是毒光。
长缨未曾理会她们,勉力保持镇定坐着,这时候那边厢帘子一撩,却有人走出来了,直接到了这边屋里:“禀太太,大夫已经清理完伤口,大爷问沈将军是否在,若在,请沈将军进屋,我们爷有要事嘱告。”
屋里人尽皆站起来,徐夫人目光倏地落在长缨身上,随后问来人:“伤势要不要紧?大夫呢?”
“大夫马上出来,说是没有大碍,只有肋骨处的伤需要仔细将养。”
徐夫人点点头,与长缨道:“若嶷请沈将军进内,必是有要紧公务,将军去吧。”
长缨颌首,快步随家丁入了徐澜屋里。
苏馨容起身跟过去:“澜哥哥没传我么?”
家丁面有歉色:“爷只交代请沈将军进去,苏姑娘还请稍坐。”
苏馨容咬唇,停了下来。
跨进房门,迎面便涌来一股浓浓血腥味,金创药的味道都不能完全将其覆盖。
长缨情不自禁攥起拳头,到了帘栊内,徐澜面色苍白平躺在床上,身上覆着薄被,露出来的半截手臂尚有几道浅浅的刮痕。大夫与几个家丁在窗下各自整理器具。
长缨在床边站定,仔细打量着徐澜神色,他似乎察觉到了,慢慢睁开眼,示意道:“坐。”
然后又抬起手来摆了摆,窗下家丁们颌着首,引着大夫出去了。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见他精神果然还算可以,长缨在床头凳子上坐下来。
“事情出乎我们意料,那两条商船是船主赁了出去的。”
“赁出去的?”长缨目光微顿。
徐澜轻轻嗯了一声,往下道:“大约一年前,有人跟船主赁下这两条船,以跑杭州至淮安段短途河运盐茶丝绸的名义。
“而后我又走访了几家船无情,追踪了一晚上,最终在其中你与子澶查过的其中一家船坞里找到了有隐秘徽记的官料。
“但据审问,他们也不知道这些船料来自码头。”
“那他们船料从哪里来的?”
“是一家工料坊。”徐澜轻喘着气说道,“两条船将船料运到这工料坊,而后再以低价抛售给船坞,因为数量大,又常有之,船坞并不知道其来路不正。
“很明显,这工料坊就是盗料的人特意开设的,而我昨夜里前往工料坊的时候,果然发现当初与我在福字号船上接触过的掌事就在坊内。
“撤退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对方人多,我们寡不敌众,又怕被他们看出来历,于是绕道去了嘉兴,辗转回来的。”
说到末尾他的喘息已经明显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