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静悄悄,就连晾晒的仆人都轻手轻脚的。
除此之外没有异常。
她下了树,回到房里,总浮现着方夫人那张心不在焉的脸。
方桐没去邻县,并且有可能下落不明的事情,方夫人知不知道呢?
她端起茶,刚抿了一口,紫缃推门进来:“方桐死了!”
长缨蓦地抬头,溅出的茶水落了两滴在手背上,温凉温凉地。
……
杜渐收到方桐死了的消息时刚预备出门。
门槛下他屏息一瞬,也大步往库房这边来。
尸体是在知州府的库房被发现的,赶到的时候程啸他们已在,程啸正两眼红红地立在廊下,与程夫人一道劝慰着哭到几近嘶哑的方夫人。
而方桐的尸体已经停放在厅内卸下的门板上,身盖着白布,露出的脸部皮肤呈紫黑状,嘴角还有些血迹。衙门里仵作正在查看。
“怎么回事?”
门外又有声音来,他没有回头,知道是沈长缨,便径直走去了仵作旁。
程啸拱拱手叹道:“前几日在下遣知沐去安吉办个差,哪知道都两三日还不见人回来,便差人去安吉县打听,对方衙门里说根本没见过他来,你说奇不奇怪?
“回来我着人四处一找,结果今儿早上,师父去库房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尸体!”
说到这里他抹抹眼角,又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与他携手共理长兴,我只当那夜里死里逃生,此后定后是大难未死定有后福。
“不曾想逃过一劫出来了,凶手又被发现已经死了,他却——你们说他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
长缨盯着他:“大人的意思是,方大人是自杀死亡的?”
“库房里门窗都反锁着,地上还有装着毒药的药瓶,不是自杀,还能是谋杀?”程啸抬起眼来。
长缨凝眉望着忙碌中的仵作,以及还有哭到声嘶力竭的方夫人与孩子们,没有吭声。
少擎扯了扯她的袖子。
她瞅了眼他,走出门来。
院门外阴云沉沉压在当空,让人生出些克制不住的心凛。
少擎跟出来:“此事有诈!我刚才悄悄去看过,库房记录上有过前日衙役进内取物的记载!”
方桐“离衙”已有三日,照程啸的说法,方桐该是“离衙”当日就“畏罪自杀”了的,而且看刚才尸体的模样也不像是刚刚死亡,这就是说尸体应该在库房里至少已经呆了三日。
可是库房上又有记载说衙役曾经入内取物,那程啸就是在撒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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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什么恃仗?
长缨半眯眼看着后方,眉头锁得生紧。
如果程啸在说谎,那是不是可以认为方桐是程啸杀的?
她忽然自紫缃手里接过来一双薄丝手套,走回到尸体旁。
尸体已经很硬,从身躯来看没有什么干痕或受过折磨的痕迹。她不是捕快也不是仵作,可是也看出来死亡绝对不是今天的事。
她去衙门里打听方桐时是府里出事的翌日,所以即便不是打她去衙门找他时起就已经丧了命,也至少是在这之后不久的事情。
前世里方桐的确也死了,但他是被歹徒杀害的,这一世的死,总不可能再是黑衣人?
“禀大人!在尸体停留的后方,发现一本账本!”
脑子里正飞快转着弯,这时候急步奔过来一个捕快,带着本蓝皮薄子到了程啸跟前。
程啸接过那账簿,翻了两页,立时就啪地合起来:“竟有此事!立刻将此事上报知府,这账本誊抄一份,也送过去!
“还有,来人,即刻去搜!把屋里值钱的物什全搬出来!”
长缨道:“什么账本?”
“沈将军!”程啸跟她拱手,“此事看来不简单哪。不怕将军笑话,这账本上记的都是方桐这些年来索贿受贿的证据!
“我与他共事多年,真没想到他……唉,我刚才还道他何事这么想不开,合着他这竟是畏罪自杀!”
这声音又响亮又有力,跟刚才的悲痛可分明有天壤之别。
长缨望着他:“这就奇怪了,也没有人查他,好端端地他怎么就突然要畏罪自杀呢?”
程啸道:“这账本上的银两少说也涉及万两,这可不是他所能承受之重!
“再说了,前几日那帮黑衣人前来行凶,当中被挟持的也有方家一家,将军就没怀疑过,那些人也许就是冲着他来的?”
长缨笑了下,望着他没吭声。
方桐受贿的事她或许相信,但说他畏罪自杀?
把她当白痴么?
再一想,她又瞅了他一眼。
程啸这搞不好并不是犯蠢,他这是公然地不把她放在眼里,是根本不在乎她怀疑不怀疑。
她是军门中人,缉拿匪盗或许是她的职责,但这涉及到刑罚的公门案件,却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