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腹疼,想上茅房。”
捂着肚子的程融打断了他的遐思,他看看漏刻,才发现自己竟已经发了近半个时辰的呆。
他摆摆手,看着他抱着肚子飞快地出去了。
他坐了片刻,也起了身。
回到卧房,夫人还在数落女儿:“便是他长的再好,那也只是个庶民!
“你是个官家小姐,来日等你姐姐进了宫,这身份还得往上升一层,怎么能招那种人为夫婿呢?!
“他不就是长得好看些,再就会点武功么!
“咱们家可不稀罕那些个打打杀杀的粗人!你要嫁,至少也得是个三品大员以上人家的公子!”
月黑风高杀人夜
“大姐都在京师呆了三年了,还没进宫,谁知道她得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再说了,等我嫁了给他,让父亲好好提携他不就完了嘛!”
程湄抿着唇。“何况就算是嫁入三品大员家,若是做不到宗妇又有什么意思?我才不要看妯娌们的脸色!”
“你这是横了心要跟我对着干了?”程夫人说着来了气,食指戳上她额角,“他不光是个庶民,且已经都有了妻室,你还非得在他这破树上吊死!
“京师里那些身家清白的官家子弟哪个不比他强?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程湄跟她争执:“他成亲了与我何干?难道我还拿捏不了一个无知小妇人?他能跟我成亲便成了!”
程夫人听着来气,背过身去扶起额来。
一转头看见了丈夫,便又打发了女儿出去。
程啸问:“她说的谁呢?”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带回来的杜渐!”程夫人撇了撇嘴。
程啸成天把人家救过他命的事挂在嘴上,她并不当回事。
长女程潆嫁入东宫指日可待,等到太子上位,作为新皇亲信的女儿,她怎么着也能捞个皇妃当当。
程湄有了当皇妃的姐姐,身价自然高涨,要什么样的子弟没有呢?怎能便宜了那个庶民出身的杜渐?!
程啸听说这层,顿时皱了眉头,没有答话。
程潆已经十七岁,按说要进宫的话很可以进了,但罗源却列了这么个条件在前面,让他办好了这件事才让程潆进宫,这便多少带了些要挟意味。他又哪里会有程夫人那样信心满满?
程夫人催他更衣,他抬头道:“上次我交给你收着的那几笔账目,你拿给我,我再去书房对对。”
被程夫人这份得意一刺,他睡不着了。
罗源一个月前说会派人来长兴,但迟迟未到,或许,等沈长缨走后,他也应该找个人把这烫手山芋给转出去了。
雨下到亥时就停了。
亥时的夜色已经格外的深重,由于这场雨,街头的游人也早早安寂下来。
杜渐回房掩门,黑暗里传来转微的噗地一声,火光亮起,接而照亮屋里静立的十来个黑衣人。
杜渐走到屋中,拿着轻薄软甲的青衣人立时行至跟前,将软甲套于他身上。
“谢蓬呢?”他问道。
“已经率人埋伏下来了。”青衣人说完又取来夜行衣,帮他穿上,搁在旁侧的宝剑挂上他腰身,最后再递来面巾。
杜渐将面巾覆上,微顿后又解下来:“去看看沈长缨那边。”
青衣人顿了下:“南康卫来的那位女将?”
杜渐没吭声。青衣人略迷惑,然后朝后方挥挥手,当中便已经有两个黑衣人悄声开门出去了。
屋里依旧有茶,冷暖适宜。
他执起来,立在窗口。
天上流云滚滚,淡月努力地想要逮住云层间隙出来露面,显然也不能成功。
树影摇摇曳曳,在几近全黑的夜色里划出满眼的牛鬼蛇神。
“回爷的话,沈长缨晚饭后散了散步,又喝了会儿茶,就回房了。戌时没到就熄了灯。”
出去的人很快回来了。
杜渐未置可否。
下晌在看到沈长缨自程啸那边偷溜出来的那一幕始终还盘旋在他脑海。
她是南康卫的将领,是谭绍的手下,按照南康卫与地方官接触的惯例,她潜在暗处抓程啸的把柄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
但他仍然觉得她需要以这种手段来抓把柄,显得有些匪夷所思。
他不由想到了即将到来的这件事情。
当然,又或许是他想的太多?
这么隐秘的事情,怎么会让她一个低层将领收到风声?
再怎么说,她不可能会知道今天夜里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他把撑着窗沿的手收回来,把残茶泼了,挥掌熄了灯。
“走吧!”
夜色渐深,也渐宁静。